蕾娜塔抬起頭,看著路明非,她似乎一時間沒理解路明非話裡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重新交一次朋友。”路明非對蕾娜塔說,“你是第一個來看我的人。”
蕾娜塔看著路明非,她的眼睛裡逐漸亮起希冀的光,蕾娜塔對路明非說:“第一次見面你也這麼說,你說我是第一個發現你的人,因為我們都是特殊的。”
特殊的?路明非不記得他說過這樣的話,但他忽然想到了另一個問題,路明非對蕾娜塔問:“對了,蕾娜塔,你是怎麼進來的呢?門口不是被鎖上了麼?你從護士長那裡偷來鑰匙開的鎖麼?”
“不是,門鎖就掛在門上,擰一下就開了。”蕾娜塔攤開手掌給路明非看,掌心裡是那把沉重的大鎖,“我可不敢去護士長那裡偷鑰匙,要是被發現了,我會被套上整天整夜的拘束衣,它們還會沒收我的‘佐羅’!”
“‘佐羅’?”路明非問。
“‘佐羅’是一隻熊,它也是我的朋友。”蕾娜塔點點頭,她從衣服裡掏出一隻布縫的泰迪熊,捧在懷裡亮給路明非看,“上一次我也把‘佐羅’帶上了,但是第一次來的時候我沒有帶,因為那時候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壞人……”
“我們見過不止一次麼?”路明非捕捉到蕾娜塔話裡的關鍵詞。
“我們見過兩次。”蕾娜塔點點頭,“我大前天晚上和前天晚上都來過,你告訴我晚上有時間就來找你,你會堅持著不睡著等我,那時候你和現在不一樣。”
“那昨天呢?”路明非問,“昨天晚上你為什麼沒來?”
“因為尿床,昨天我的房門被護士長給鎖住了。”蕾娜塔的表情有些委屈,“我求她給我開門,但她說我要是再尿床就沒資格吃第二天的早飯,我打不開房門都要急死了,我哭了一整個晚上。”
“昨天晚上……那我們之前聊過什麼?”路明非看著蕾娜塔,“我是說,我已經記不清了,前天和大前天晚上,你來找我的時候,我們聊過什麼?”
“第一天晚上我是偶然進來的,晚上我起夜聽到有人喊我名字,我看到門口的門鎖在晃,我靠近的時候門鎖自己掉了下來,我害怕驚動護士,我撲上去接住門鎖的時候不小心撞了進來。”蕾娜塔敘述起兩人第一次見面的場景,“護士們都說零號病房裡關著惡魔,那時候我還以為你是壞人,因為你穿著拘束衣,渾身被綁的嚴嚴實實,一定是很不安全的人才會被綁起來……但我又覺得你有點可憐。”
“因為我和你們不一樣麼?”路明非問。
“是因為被這麼綁著一定很難受,我穿過拘束衣,一個小時就感覺胸口悶得透不過氣來,如果一直被這樣綁著……”蕾娜塔的眼裡劃過恐懼,“天吶,我簡直沒有辦法想象!”
“也許我已經習慣了吧。”路明非沒什麼感覺,他看著自己被束縛得死死的身體,眼神裡的情緒透著空洞。
“那時候你可不是這麼和我說的,你說你等了好久好久,終於有人來找你了,你還說既然我們這麼有緣分不如就交個朋友。”蕾娜塔說,“你說朋友間是要互相交換秘密的,我已經把我的秘密告訴你了,你告訴我的秘密很奇怪……你說你其實你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路明非愣了愣,蕾娜塔這話說的倒是不假,他的確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這座西伯利亞的港口乃至整個世界大概都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但路明非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告訴蕾娜塔這樣的話?這也能算作秘密麼?
“你說你沒有照過鏡子,也沒有見過自己的樣子,一個人如果連自己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就對自己一無所知。”蕾娜塔對路明非說,“我當時覺得你的話好怪,但你接下來把我給趕了出去,讓我回到自己房間去睡覺,我以為你生氣了,可你告訴我以後每天有時間就找機會來看看你。”
“一個人如果連自己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就對自己一無所知……”路明非怔了怔,嘴裡喃喃的重複。
他不記得自己說過這樣的話,這種話也不像是從他的口裡說出來的,路明非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感觸,可蕾娜塔偏偏就說這話是他說的……路明非的心裡忽然掠過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就好像是有某個人藉著他的嘴,把這句話告訴了蕾娜塔,讓蕾娜塔把這句話複述給路明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