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本志雄不可能不派巖流研究所的人隨著直升機一起跟來,更大的機率是他本人親自前來,巖流研究所的人對精煉硫磺炸彈的操作只會比我更嫻熟。”楚子航冷靜地說,“我們無法完全殲滅屍守群,不可能所有人都能逃走,總需要有人留下來斷後。”
“留下來的人為什麼必須是你?你毫無意義的死在這裡,你讓我怎麼面對夏彌?路明非為你和上杉繪梨衣計劃的龍血洗禮,你要讓他迄今為止的努力都白費麼?”愷撒冷冷地對楚子航說,“你這個人總是有這麼強烈的責任感,為了你的責任感,你連自己的命也不惜賠上去,我不知道你這種莫名的責任感從何而來,但這是蛇歧八家自己的事,你已經為他們做的夠多了,沒必要為了他們再把自己人生給搭進去。”
楚子航緘默了片刻,然後對愷撒緩緩地說:“但是危機是不會等人的,如果我們現在沒有人站出來,我們連設定精煉硫磺炸彈的時間都沒有。”
愷撒忽然愣了愣,他的視線從天邊接近的直升機扭回到了黑色的大海,表情介乎於不可思議和難看之間。
“怎麼了?那邊有什麼東西?”楚子航看著愷撒不斷變換的表情問。
“屍守……之王……”愷撒艱難的吐出這幾個字,“我們在‘高天原’裡遇到的……那些東西……”
“屍守之王?”楚子航深深皺眉,“什麼意思?把話講清楚,屍守之王不是已經被校長解決了麼?被‘七宗罪’摧毀了神經中樞,哪怕它不死也會徹底失去行動能力。”
“不是這一隻,還有更多的龍形屍守。”愷撒的臉色陰沉得彷彿能滴出黑水,“這樣的東西,至少還有兩隻,距離我們一公里開外的海域,正在迅速朝這裡接近。”
楚子航怔了怔,臉色也迅速凝重起來,如果只是眼前的屍守群,賭上性命也許還能阻止它們,知道精煉硫磺炸彈被設定好,可如果還有兩隻屍守之王……那樣的境遇簡直糟糕到讓人提不起任何希望。
號稱最強屠龍者的昂熱在“三度暴血”和“暴怒”的加持下,才勉強解決了一隻屍守之王,現在昂熱已經失去了戰鬥能力,在場沒有任何人有與那樣的生物抗衡的能力,精煉硫磺炸彈消滅普通的蛇形屍守群應該沒什麼問題,但誰也不知道精煉硫磺炸彈對那種超規格的生物能不能造成致命的打擊……不,現在的情況是,如果再有一隻屍守之王,或者更多的屍守襲來,蛇歧八家苦苦支撐才拉起的防線會在頃刻間被摧毀。
毫無疑問,這片戰場會迎來最慘烈的潰敗!
楚子航在短暫的沉默後,還是朝著大海的方向邁開了步子……下一刻,一道聲音制止了他,而愷撒都勸不動的楚子航,居然真的就停下了腳步。
“你現在去……和送死沒什麼兩樣。”
開口的是一道滄桑的嗓音,愷撒和楚子航同時扭頭望去,居然是躺在地上的昂熱。
此刻昂熱已經甦醒了,老人“三度暴血”的狀態已經解除了,但身上的龍化狀態還沒有立刻消散,昂熱臉上的面骨碎裂出一片片凹槽,隱約能見到老人蒼白又虛弱的臉色。
這大概是希爾伯特·讓·昂熱這一生中能被人看到的最狼狽的時刻,其實在一百多年前的“夏之哀悼”事件中,那時的昂熱比現在虛弱,是真正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但那一次的事件除了昂熱再沒有任何一人存活下來,所有人都死了,也就沒人見過狼狽的昂熱。
昂熱帶著那段慘痛的記憶和所有人的血海深仇活到了今天,自那次的事件以後,昂熱蛻變了,人們看到的永遠只有一個鐵腕的秘黨領袖,傳奇的屠龍者……那個弱小而無助的昂熱被老人徹底埋葬在了一百多年前的夏天。
“坐以待斃就是等死。”楚子航說,“校長您從沒有教過我們認輸、投降,或是等死。”
“所以我一直傳授我的學生們去前赴後繼地送死麼?”昂熱的嘴角扯開一個自嘲的弧度,“古德里安說我是偉大的教育家,但我今天才認識到,自己原來是這麼一位糟糕的校長。”
“您也沒教給我們送死。”楚子航搖搖頭,“可是屠龍的戰場沒有退路,這不是您親口說出的話,但是我們能從您的意志中學到的。”
“這不是年輕人該學的東西,屠龍的戰場沒有退路,那僅僅是對於我個人而言。”昂熱輕聲說,“沒有退路的是第一代的獅心會,是古老的秘黨,是希爾伯特·讓·昂熱……從來都不是你們這些年輕人。”
“如果我放棄了,就等同於放棄我一百三十多年的人生,放棄我記憶裡的那些人,我是唯一活著的那個,只有活著的人才有資格承擔一切走下去。”昂熱緩緩地說,“很累,這樣的人生當然很累,但僥倖活下來的人已經把一生的運氣都用光了,理所當然要承擔這一切,如果我逃避了,我就不敢在每個聖誕節裡為我的老朋友們祭奠,如果我退縮了,我就無顏面對那些倒在屠龍戰場上的戰士們的墓碑。”
“我是活在舊時代的人,這些記憶就是我的生命,把這一切這都扛在肩上讓我活的很疲倦,但是想要讓我放棄這一切,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昂熱平靜地吐出那個詞,“……死亡。”
愷撒和楚子航對視一眼,在卡塞爾學院這些年裡,他們或多或少都有耳聞,校長的人生孤獨又悲壯,但這番話被當事人親口說出來感覺又不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