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看得清他們的手臂是怎樣揮動的,他們揮出的刀都化為了連串的殘影,刀光和劍影將滿地的金粉捲起,只有在漫天金粉被割裂的空隙處才能看到他們行刀的軌跡,刀光幾乎填滿了兩人周圍所有的空間。
空氣被極速割裂,破空聲一層層疊加起來,震耳欲聾,刀影已經化作鋪天蓋地的浪潮,陣陣翻湧,像是暴雨般肆意傾洩。
那幾乎已經不是人類的戰場了,而是能戰閻魔和武士和勐虎之國還有夜叉之國的交戰,它們以兇惡為食,爭奪著暴力的頂點。
“喲喲,八階剎那是麼?當初犬山家的那個廢物竟然使出了八階的剎那?”
“八階又如何,阿賀你真是太慢了,你都老成這樣,一隻腳踏進棺材,才只有八階的程度麼?你這六十二年只顧著和你的乾女兒享樂麼?劍術都練到狗肚子裡去了!”
“真可悲啊阿賀,一直把我當成目標,一直活在我的陰影下,每時每刻都覺得自己處在絕境裡……結果只是這種程度麼?結果只是這種程度麼!”
同樣是老師與學生,但與和路明非對戰時的滿意鼓舞截然不同,昂熱好像絲毫不以犬山賀為傲,反而極盡刻薄之言、行遍嘲弄之事。
似乎不論犬山賀的居合達到何種程度,刀法何等凌厲,好像不斬破一次昂熱的刀光,在昂熱的眼裡,這個學生就永遠是個廢物。
犬山賀在八階剎那的加持中,已經揮出了不知道幾百幾千刀,他已經揮刀到有些麻木了,卻仍被昂熱壓制著,不得寸進……也許不僅是揮刀的手,他的腦子也開始麻木。
伴隨著昂熱輕快的揮刀和刺耳的嘲諷,屈辱感如潮水般湧來,讓人窒息。
……
1945年,日本戰敗的一年,也是對於犬山家最致命灰敗的一年,天皇宣佈無條件投降後,美軍佔領了日本,犬山家也被蛇歧八家推出去當了替死鬼,遭受了近乎毀滅的打擊。
戰後的街道遍佈泥濘,無人打掃的巷弄滿目瘡痍,美軍的吉普車和皮卡車飛馳而過,地上的積水和泥塊一起高高飛濺到行人的和服和紙傘上。
美軍在車後座上大聲笑著,叫罵著聽不懂的英文,如果在街邊看到了順眼的女人或是女孩,就肆無忌憚地擄走,在其他人敢怒不敢言的目光和女人反抗尖叫的哀嚎聲中揚長而去。
來年的犬山賀還是個十八歲的孩子,穿著犬山家的和服在街道上往來奔跑,路邊的積水會濺溼他的木屐和白襪,飄滿櫻花花瓣的水坑裡總倒映著男孩匆匆忙忙一閃而逝的身影。
他每日往來於東京與橫濱之間,東京灣的港口多被有勢力的家族侵佔了,他每天都會起個大早,不惜繞遠跑到神奈川縣的港口,遠遠地眺望著從美國而來的鋼鐵軍艦,揮手大聲介紹說他是犬山家的現任家主,手底下有美豔的女人。
這樣匆忙的日子,犬山賀已經堅持了近乎整整一年。
這是他們犬山家世代相傳的生意,說得不好聽就是皮條客、媽媽桑,犬山賀是犬山家僅存的最後一個男人,哪怕跑斷這雙腿,喊破嗓子,他也無法看到犬山家在他的手中走向沒落。
那一天的犬山賀沒能招攬到生意,從神奈川縣透過的軍艦越來越少了,但他沒灰心,而是準備跑到東京灣碰碰運氣。
東京灣已經沒有屬於犬山家的地盤了,那些剝奪瓜分犬山家勢力的家族們看到十八歲的犬山賀,就像是看到得了瘟病的狗一樣,紛紛要將他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