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只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一股怒火,直衝頂梁。
“什麼放屁的法令?發配本州,虧他們有臉公佈?依咱看,就是把佃農的命不當回事。發配本州,那跟沒發配,有什麼區別?”朱元璋氣壞了,連連拍桌子,“這個趙家人,到底是怎麼當皇帝的?”
張希孟也萬分無奈,“制定法令如此,執行法令更是如此,如果遇到了佃戶和地主爭執,衙門不問青紅皂白,直接重罰佃戶。官員直接站出來,替地主說話,維護他們的綱常。”
“可惡!可恥!”老朱氣哼哼道:“原來韃子對待漢人百姓的手段,在趙宋時候,便已經有了。可笑劉福通他們,還要重開大宋之天,當真是糊塗!”
張希孟又道:“主公,確實元廷全盤承襲了趙宋的聚斂手段,還發揚光大了。就比如留熙提出,要幫忙徵收田賦,充當糧長。就是元廷慣用的手段。仰賴地方富戶大族,讓他們出面,盤剝百姓,壓榨民生。縱觀大元立國不足百年,江南計程車紳大族,仗著自己熟悉地方,又通曉文墨,便肆意盤剝,兼併田畝,日子過得竟然比宋朝時還要舒服了。”
張希孟又拿出幾份文書,向朱元璋介紹……元廷雖然派遣蒙古人和色目人控制地方,但是畢竟人數太少,而且普遍文化太差。
他們只能仰賴地方上的豪紳地主,幫忙統治。蒙古人貪,豪紳更貪,他們是臥龍鳳雛,可持續的竭澤而漁,就開始了。
江南地方,擁有幾萬畝土地,幾千個佃戶的地主,比比皆是。
有些州縣,六分之五的土地,都掌握在少數地主手裡。
普通百姓,根本沒有田地,只能靠著租種土地過日子,太多的老百姓,都是絕對的貧窮。
雖然說朱家軍渡江之後,打出了均田的旗號,也做了許多,但是從宋代到元代,前後幾百年的積弊,哪是那麼容易解決的?
也正是因為歷經改朝換代,依舊安然無恙,這幫人才敢跑來跟朱元璋講條件,總覺得誰也不能把他們怎麼樣……
“這些畜生,作惡多端,看起來不只是留家,光殺他們一家,簡直便宜了他們!”
張希孟立刻點頭,“主公所言極是,臣以為在完全均田之前,主公應該下一道命令,鼓勵佃戶站出來,告發地主。如果有地主打傷佃戶,需要加倍賠償。如果有打死佃戶的情況,地主本人必須償命!”
這道命令可是夠厲害的,讓地主直接償命,隨便拿個人頂罪,那可不行!
老朱二話不說,直接點頭,“就按先生的意思辦。”
又沉吟片刻,復又思索一陣子,朱元璋才道:“先生,只怕不只是這條法令吧?還有什麼要說的?”
張希孟重重吸口氣,而後面色肅然道:“主公,臣,臣斗膽以為,主公該稱王了!”
“稱王?”
“對,主公應該亮出旗號,同趙宋徹底決裂,正本清源,昭示天下。雖然這麼做,與當初擬定的方略,稍有衝突。但是我們的勢頭很好,力量增加了何止十倍。再有……再有就是,我們要動員更多的百姓,更徹底改變這個世道,就必須要觸碰自從趙宋以來,留下來的弊政。僅僅是推翻元朝還不夠!還要更有魄力的手段!”
張希孟心潮澎湃,對視著朱元璋,正色道:“這些話臣在闡釋均分田畝的時候講過……而到了現在,臣有了更深入的體會。簡言之,程朱理學我們要反對,遺留下來計程車大夫作風要反對,田畝制度,財稅規則,統統都是反對的內容!我們不能容忍這些東西了。”
“說白了,就是要重新建立一個世界……而這個世界,需要一個英明睿智的君主。”張希孟深深一躬,“臣以為,這個君主,非主公莫屬!天下百姓都在盼著,主公責無旁貸!”
朱元璋神情肅然,他緩緩坐在了椅子上,目視前方,良久喃喃道:“讓咱稱王,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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