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帥此軍的,正是遼國的蘭陵王蕭兀納,作為天祚帝的太傅,他是不願意輕易與宋開戰的,但眼見這位剛剛登基的年輕皇帝決意要戰,那他也全力以赴,攻城掠地。
“擂鼓!!”
此時這位老臣一聲令下,熱血沸騰的戰鼓敲響,近百輛專擋箭矢的豎車率先推行,每輛車後隱著二十名箭手,其後是五座巨大的樓車隨之推進,像一座座高塔般朝著瀛州城逼去。
“如果保州不陷落,這些攻城器械豈會出現在此地?守衛保州的兩軍都是廢物!”
李宗禹滿嘴發苦,忍不住破口大罵。
那樓車的威脅太大了,高度與牆頭相若,上面的弓箭手可以輕鬆地把整個城頭籠罩在箭矢的射程之內,當貼近城牆時,敵人還可直接跨上牆頭,攻入城內。
當然,現階段還有護城河保護,這些樓車更大的作用是威懾,蕭兀納透過之前與北軍的交鋒,已經看出了這些宋人將領只有防守之心,毫無進攻之勇,那就乾脆攻心為上,不斷打擊對方的防守意志。
果不其然,當不擅攻城的遼軍推出種種攻城器械,無形中已經給了宋軍一記重錘,而當號角聲大起,李宗禹幾乎是下意識地吼道:“投石!放箭!”
吶喊聲中,分佈在城中的投石機彈起石塊,與無數勁箭雨點般往敵人投去,一時車仰人翻,慘烈之極。
尤其是巨大的石塊,急旋著劃破弧線,轟的一聲正中樓車,打得樓車斷成兩截,倒在地上,砸傷砸死無數。
這僅僅是開始,接下來檑木滾下,金汁潑灑,第一波攻勢很快被打退,只留下一具具慘不忍睹的屍體。
瀛州城樓上傳來宋軍的歡呼聲,蕭兀納卻是面無表情,甚至眼皮子都沒有眨一下,等待第一批試探性攻城計程車卒死光了,才下令道:“填護城河,兩千瓦里先動!”
瓦里的裝束明顯不同,看上去頗為散亂,他們是契丹的罪奴,個人名字已經失去,統一稱為“瓦里”。
但在戰鼓震天,這些奴兵的戰鬥意志,卻是比起精兵更加強橫,從四方八面發動一波接一波的攻擊,喊殺震天。
護城河的源頭已經被暫時截斷了,遼軍開始以沙石填平了主城門外的一大截護城河,然後再度推動樓車。
李宗禹聲嘶力竭地吼叫,矢石勁箭如雨點般再度投下,再度粉碎了遼人的攻勢,然後在蕭兀納的指揮下,遼軍以最快速度重整陣腳,再度壓上。
相比起當年蕭太后和遼聖宗母子,在城下擂鼓助威,蕭兀納顯然是另一種風格,等到太陽西下時,他已經下令鳴金收兵,然後自信滿滿地對左右道:“宋人的河北軍,比起老夫所料中弱小太多了,若是諜細所探聽的訊息不錯,今夜就能下此重城!”
“別說半月了……十日!我能守得住十日麼?”
而城牆上的李宗禹被親衛左右扶住,否則就要一屁股坐倒在地,他也想維持一下威嚴,卻是幾乎虛脫,從午後到傍晚,短短數個時辰,就覺得漫長得好似數十日,他不敢想象這樣激烈的交鋒要持續十天,自己又該怎麼堅持。
“遼軍夜間不會攻城,我要趕緊去休息……”
李宗禹搖晃了幾下,準備去養精蓄銳,然後就被一條訊息險些擊垮了:“你說什麼?城牆有一段塌了?”
這聽起來挺魔幻的事情,但在忘戰的河北,還真不是稀奇的事情,由於百年不經戰事,許多河北城池都有年久失修的毛病,瀛州中被雨水淋塌的城牆就有好幾段。
而聽到遼軍要南下了,才開始匆忙搶修,事實證明搶修的工匠也沒有到位,因此現在還有一大段城牆是塌陷的。
所幸那一段外面的護城河還在,沒有被填平,方向又恰恰是在遼軍的反方向,所以還能支撐。
李宗禹暴跳如雷:“那還愣在這裡作甚?快去修!不修好誰都不許歇息!”
然後他回到府中,先是輾轉難眠,但最終還是受不住疲憊,開始呼呼大睡。
只是當夜,李宗禹還是被吵醒了,先是聽到一陣吵鬧,然後是越來越大的喊殺聲,最後是熊熊烈焰印在窗上。
他手忙腳亂地衝了出來,印入眼簾的,是小半個城池被火光所籠罩,瀛州城瀰漫起濃濃血色,耳畔是親衛的嘶吼:“將軍,遼人殺入城中,知州被擒,將士多有降敵,瀛州城……瀛州城要沒了!”
李宗禹僵硬片刻,唰的一下拔出佩劍,橫在脖子上,就要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