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笑而已,請老先生聽在下細細道來。大宗師做完這任學臺,也就是主考了八月的江南鄉試便要致仕。所以呢,區區清名今後也就沒用了;於是呢,就想著來一點點實惠的;然而呢,石參政名聲太正直;所以呢,他老人家對此有些擔憂;於是呢,崔先生為主分憂找到了在下。”
黃師爺豁然開朗,猛然拍案道:“原來如此!”
到此多日疑雲一掃而空,他算徹底弄清楚其中關竅了——這學臺老大人快退休了,意圖在最後任上撈一點,但是石參政卻突然出面監臨院試,還將監臨鄉試。
有這麼一個向來剛正的大員負責監考、磨勘試卷和複試,叫學臺老大人很為難,生怕查出紕漏,例如收了錢錄的人複試時水平不夠被刷下來之類的。
然後不知怎麼學臺老大人聯絡上了李大人…至於再後面都是細枝末節,黃師爺覺得知不知道無所謂了,李佑連這點花樣也搞不出來那就不是李佑了。
詳細說起來,其實是身為屬吏的崔監生立功心切,覺察到學臺老大人的心思,趁著在外活動時(他的任務本來就是在外面招攬生意)主動做中間人與李佑串通的。
那時李推官剛被石大參打了臉,到手的提調官差事被免掉。崔監生聽說了這事,同時他也是對李佑心胸寬廣程度和忠厚老實深有體會的,隨後出於對李大人能力的信任,便找上李佑合謀。
為什麼崔監生被李大人整過兩次後還敢找上來?不怕李大人心中有舊怨?
一來他認為李佑兩次都把他贏了,作為勝利者沒理由恨一個失敗者罷?
二來第一次是不打不相識,算不得多大仇恨;第二次則是各為其主,涉及不到私人恩怨,他也沒有幹出什麼得罪人的事情。
三來這次利益一致,大家都看石參政不順眼,李佑腦子抽筋了才會放著石參政不管而去針對他這個人畜無害的崔先生。
從另一方面說,難道崔監生不恨李佑?只能說還正在找工作的窮苦監生很有自知之明,他實在沒有資格去恨已經爬到實權七品的李大人。
這也是有志上進小人物的悲哀,即便被侮辱了還得陪笑。就像當初小衙役李佑被陳知縣打了十五大板,一樣還得叫大老爺打得好,那時他有資格恨陳知縣嗎?
閒話不提,崔先生的主動示好對李推官而言,不亞於天上掉了大餡餅,十足十的好運氣。最後學臺老大人許諾只要李佑能將石參政趕出院試考場,今科可以為他特別錄取五個名額。今後若能將石參政趕出鄉試考場,好處另算。
至於貢院內外怎麼秘密溝通聯絡的…別忘了李佑的父親領著一幫虛江縣雜役被派在貢院服役。
所以說,李大人死命將石參政的臉往地上踩,不完全是洩私憤。或者說,公私兼顧,何樂而不為。
說完內幕李佑對黃師爺求道:“此事機密重大,不敢輕洩,瞞了許多時日,還請黃先生及陳巡道諒解,並非是我揹著擅自行事。後日複試高抬貴手,不要查的太嚴厲,稍鬆一鬆即可,那些人不是完全不學無術的,這點可以放心。”
“你哪…”黃師爺感嘆半截便走人了。
待黃先生回稟了陳巡道,只聽陳大人愁道:“李推官真是稟性難移,太會借勢用勢,動輒出奇弄險興風作浪。叫他去多讀書又不讀,還是得想個辦法逼他讀書養性才好。”
黃師爺卻想道,這是天性,將聖人經典讀爛了也不見得管用,不過若能稍稍磨一磨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