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默爾大公爵僵在原地,視線追逐著魔毯落入醫院,再追逐著一個個魔法師的身影橫空飛去,掠向遠方。
明明他才是最重要的貴客,明明他才是今天晚上,橡樹林醫院應該全心全意接待的那個人。
但是,整個醫院,忙產婦的忙產婦,忙出門救人的忙出門救人,沒有人在意他,甚至,根本沒有人專門等著接待他。
瑞默爾大公爵很想生氣,但是,不知為何,又覺得自己有點生不起氣來……
身後步履匆匆,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有一群人跟了上來。瑞默爾大公爵沒有回頭,只憑來人身上的熱力、心跳和血液流動的聲音,就知道是和他一起來的那群旅人:
或者說,是那群旅人當中,那些身份高貴,專程前來求醫的病人。獸人將軍嗡聲嗡氣道:
“就這?治療者都跑掉了?那我們呢?沒人管我們了嗎?”
“可能我們不急?”又一個和他差不多沉重的腳步聲走了過來,是某個野蠻人巫醫,個頭比在場的所有人都高,踩出來的足音也比任何人都重:
“畢竟我們這麼遠的路都趕了,這麼長時間都等了。再等一晚也不會有事,而那些人,沒人救他們,他們就要死了?”
“一群賤民死了就死了!”另一個獸人將軍——或許是王子,大公爵沒有關心——嘟囔道。大公爵很想點頭,但是在此之前,他已經聽到了一個堅定有力的聲音:
“我倒是不覺得。不管身份高低貴賤,他們都是人,是和我們一樣的人……為了救他們的性命,我願意等一下。”
聲音蒼老而堅定,是那個從薩克森領來的老騎士……人類總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堅持。血族大公爵很想冷哼一聲,又有點感慨:
這就是人類,在薩克森的黃金獅子帶領下,能夠和他們對抗這麼多年的原因嗎?
因為他們總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堅持,因為總是有些人,願意把賤民的生命也看得很重……
“那是因為你是人類!”獸人將軍大怒:
“人類總是向著人類!哼!”
“別這樣,別這樣。”年邁的人類治療者出來勸架:
“往好裡想,他們會不在意貴族和賤民的區別,看到有人要死了就衝去救人,那就說明,在他們眼裡,生命是最重要的?”
“對啊!”他身邊,那位前任光輝修女,中年女性治療者笑吟吟道:
“他們會這樣忙著去救別人,而不是放下一切,忙著接待我……那麼給我治療的時候,應該也不會因為我是那邊來的,就區別對待吧?”
這句話倒是說得人人點頭。身份的區別是無窮無盡的,想要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總能分得出來。
如果一個治療者嫌棄鋼鐵廠的工人窮,嫌棄貧民窟的產婦窮,嫌棄富商的身份不夠高貴,嫌棄低階魔法師付不起錢……
那麼,他理所當然,就可以嫌棄野蠻人髒臭,嫌棄獸人野蠻,嫌棄吸血鬼是已經死掉的傢伙。至於嫌棄光輝教廷那邊過來的人,那就更加理直氣壯了:
誰和他們沒有血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