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
有節奏敲動的牛皮大鼓響徹天地,舒適的晚春暖風中,身穿黑衣的魏軍士卒排列著整齊的佇列,推著抬著各種各樣的攻堅武器,緩緩行向北面的漢軍營地,腳步逐漸隨著鼓聲逐漸加速,最後演變成衝鋒之勢,猶如一道黑色的潮水,勢不可擋的湧向漢軍營地。
不消多說,首先向漢軍營地發起衝鋒的,當然是一年多前在益州本土被迫投降魏軍的原蜀漢將士,儘管這些曾經的蜀漢將士誰都知道他們這次的敵人,是曾經與他們同樣隸屬於一個政權的袍澤戰友,也更明白魏軍命令他們衝鋒先登,是在讓曾經同樣高舉大漢旗幟的西南將士自相殘殺,但是他們沒有選擇,因為他們的父母親人都在益州本土,他們只要但有退縮,馬上就會連累到他們的親人家人。
這一天,是炎興三年的三月二十五,魏軍抵達味縣戰場後的第四天,之前不管魏軍如何叫罵搦戰,漢軍都始終堅守不出,遠道而來的魏軍又糧草轉運艱難,後勤難以保證,必須得速戰速決,所以魏軍別無選擇,只能是向立營在味縣城外的漢軍主力發起強行進攻,意圖殺進營內,重創乃至殲滅漢軍主力。
雖說是被迫攻堅,漢軍也早就把城外營地修築得如同城垣一般堅固,然而以牽弘和田續為首的魏軍將領卻對這一戰頗有信心,覺得自軍肯定有不小希望攻入漢軍營地,達成既定的戰術目的。
牽弘等人這麼有信心的原因很簡單,透過從各個渠道收集來的情報,牽弘等人已經基本摸清楚了漢軍的隊伍構成情況,知道漢軍隊伍雖然兵力多達一萬八千餘人,其中卻有一萬三千人左右,是漢軍僥倖奪佔味縣後收編的降卒和招募的新兵,其中又有很大一部分是北歸的南中主力士卒,加入漢軍僅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軍心未附人心未定,戰鬥力肯定大打折扣。
嗯,按道理來說,確實應該是這樣。
這還不算,即便是張志從牂柯帶來的五千核心骨幹,成員也異常複雜,新兵多降卒多俘虜同樣多,以至於連統一的軍服都無法置辦,僅僅只能是在脖子上系一根紅布辨別敵我,戰鬥力同樣參差不齊,能夠僥倖拿下味縣,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當時的味縣兵力空虛,還有霍弋的威望和影響力給漢軍幫了大忙。
魏軍方面的情況卻截然相反,即便是被魏軍當做炮灰使用的蜀漢降兵,基本上都是當年跟著姜維南征北戰的沙場老卒,經驗豐富戰鬥力強,素質勝過常年在山溝裡剿匪的南中士卒。
超過兩萬一千人的中原魏軍更不用說,大部分都是常年在涼州與姜維打得天昏地暗的魏軍邊疆精銳,不但裝備更好,戰鬥力更強,忠誠度更有保證,還因為地域方面的緣故,身高體格都明顯超過身體相對比較瘦小的西南兵,在綜合實力對純數烏合之眾的漢軍呈碾壓之勢。
也正因為這些巨大優勢,即便漢軍是直接夯土築營,挖掘了整整三道又深又寬的護營壕溝,修築了大量的箭塔哨樓和鹿角拒馬,還在營地裡準備了許多的投石機,牽弘和田續等魏軍將領仍然還是對攻破漢軍營地充滿信心,堅信自軍很快就能讓漢軍這群烏合之眾知道,什麼叫做大魏的無敵王師!
很可惜,真正開打以後,牽弘和田續等人卻逐漸發現他們可能有些太輕敵了,憑藉著堅固的營防工事,據營堅守的漢軍將士奮力迎敵,竟然把姜維麾下的蜀漢精銳都打得寸步難進,死傷慘重,激戰了許久,蜀漢降卒甚至都沒能突破漢軍的三道壕溝防線,摸到高達丈半的護營壘牆。
又等了片刻,見蜀漢降卒還是沒能取得進展,牽弘難免有些火大,在已經投入了兩千前隊的情況下,又派遣了兩千蜀漢降卒加強攻勢。對此,以田續為代表的魏軍將領普遍神色輕鬆,壓根就沒去考慮前線兵力過於密集會增加傷亡的後果;以閻宇為代表的幾名蜀漢降將則沉默不語,不做任何反應。
但還是沒用,已經徹底解決了弓弩羽箭不足的問題後,漢軍的羽箭一直如同狂風暴雨,把必須踏著壕橋車過壕才能破壞拒馬鹿角的蜀漢降卒射得死傷慘重,落壕不斷;漢軍佈置在營內的投石機,也不斷投出石彈轟擊蜀漢降卒的密集人群,一旦打中馬上就是一大片;而再當蜀漢降卒艱難衝到了第三道壕溝面前時,漢軍射程較近的諸葛連弩也開始發揮作用,象機關槍一樣的接連射擊,把蜀漢降卒射得死傷更多,前進更難。
見此情景,田續不但沒有半點的心疼,相反還衝著與自己有仇的閻宇喝問道:“右大將軍,你們蜀人怎麼這麼沒用?打這麼半天了,居然連賊軍的營牆都摸不著,這也配叫你們蜀人的精銳?”
勉強擠出一點笑容,閻宇強笑答道:“田將軍勿怪,這很正常,蜀兵歷來就不擅長攻堅戰,這是公認的事實,不然的話,諸葛亮當初就不會數萬大軍攻不下一座陳倉城,姜維那個匹夫也不會拿祁山九寨束手無策了。”
還是得閻宇低聲下氣的提醒,田續這才拍額說道:“確實,差點忘了,你們蜀人打野戰和打守城戰勉強還過得去,但是打攻堅戰嘛,給我們中原王師提鞋子都不配。”
強笑著點了點頭,閻宇又小心翼翼的向牽弘說道:“牽將軍,首批出擊計程車卒已經乏了,是否該輪換一下?不然的話,我們士卒的死傷肯定會更加擴大,不利於今後的戰事。”
“不急,再看看。”
牽弘隨口回答的結果,自然是蜀漢降卒的死傷數字繼續上升,不過牽弘的堅持也不是沒有回報,在魏軍督戰隊的逼迫下,終於還是開始有蜀漢降卒衝到漢軍壘下,開始架設飛梯發起蟻附,逐漸贏得了與漢軍近身交戰的機會。
但還是很可惜,多達三道的護營壕溝嚴重限制了蜀漢降卒的兵力投入速度,導致只能踩著壕橋車過壕的蜀漢降卒就象飛蛾撲火一樣,不斷躺倒在高聳堅固的漢軍營壘之下,即便偶爾有人僥倖衝上牆頂,也很快就被壘牆後的漢軍以多打少捅倒砍翻,鉤入營內生擒活捉,對漢軍營地的威脅幾近於無。
這個時候,激烈的喊殺聲當然早已響徹天地,看到一名名常年追隨姜維南征北戰的益州將士慘叫倒地,跌落壘牆,摔進插滿尖銳竹樁的寬深壕溝,來自雍涼中原的魏軍將領士卒普遍都是神色輕鬆,彼此間還有說有笑,僥倖沒被派上戰場的蜀漢降卒則是目光茫然,彷彿看到了自己將來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