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還在猶豫?”玉桃忍不住坐在夫人身邊,手託著下巴,笑道:“夫人還記得我剛到春思院的時候嗎?”
溫竹君瞥了她一眼,“怎麼不記得,砸了我好幾個茶杯,還烘壞了我的衣裳。”
玉桃抿著嘴笑了起來,眼睛彎彎,“我那時候怕極了,可你都沒罵我,還老是自己做事兒,不要我伺候,我就在想,你真是個好姑娘,比我娘都好,後來我還跟我娘說,我就想伺候你,哪兒也不去,我娘還罵我……”
她察覺失言,不禁吐著舌頭,企圖矇混過關。
溫竹君也笑了,也能理解,春思院不是好所在,美貌娘親跟她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被人瞧不起的,誰去伺候,就意味著沒什麼油水。
她跟玉桃的友誼,真的是一點一點地建立起來。
“夫人,其實我懂你在想什麼,不過,只是一點點。”玉桃將算盤放下,難得認真道。
溫竹君詫異,“哦?你說說。”
玉桃抿著唇,沉吟了會兒才開口,“你怕買回來的丫頭小子,過得不夠好,會害了他們,會讓他們做不成一個人,就像我剛去伺候你的時候,你老是擔心我會受傷一樣,但是——”
她忽然直視溫竹君的眼睛,語調誠懇,“夫人,你怎麼就知道,你買他們,不會是他們的造化呢?或許他們還在慶幸,你在這一天買下了他們,讓他們吃飽穿暖,跟了個好主子,夫人,你真的特別好,真的,我無數次地慶幸,自己生在溫家,跟在了你的身邊,做了一個人。”
在溫家時,姑娘總跟她說人要先做一個人,才能走在路上。
她初時不太懂,如今也只是懵懂,但她還是努力將這句話記在心裡,時時咀嚼回味沉思,並且教給了後來者。
溫竹君很少聽到玉桃說這麼煽情的話,要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時代的大山太重,她一個弱女子實在無法跨過,活著就已經很難了,她只能力所能及地幫助眼前的人,還是按部就班地走吧,只是別徹底忘了來時路就好。
“行了,明兒咱們就去買。”
玉桃立刻笑了,“好嘞,我這就去準備,夫人快睡吧。”
翌日一早,玉桃沒去鋪子,而是將牙人請到了侯府。
牙人還帶來了一串豆丁,其間也有已經十四五歲的丫頭,說是已經調教好了,會伺候人,認識幾個簡單的字。
這也是常規手段了,調教好的丫頭,價兒要高些。
溫竹君瞧著那些瘦弱不堪的孩子,衣裳褲子都短了一截兒,手腕細得嚇人,不禁扭過頭,心生憐憫,卻也只能袖手旁觀。
她只覺自己虛偽至極,可她也無能為力,她連四妹妹的忙都幫不上。
玉桃與她相處多年,自然發現了,有些不解,但也只能擔憂地看向她,提醒道:“夫人,你身子不舒服,不如進去休息?”
溫竹君幾乎是落荒而逃,她又一次慶幸,她能生在侯爵府中。
最後是玉桃挑揀了十二個丫頭,四個小子,一共花費一百二十兩銀子。
溫竹君這會兒逃避不得,只能端坐上首,一臉複雜地將人安排進府裡。
四個年歲大一些的丫頭,進正院外頭伺候,跟著底下的學規矩跟活計,剩下的,都讓府裡的老人帶著,先摸清楚情況再慢慢吩咐事兒。
玉桃輕聲道:“夫人,你別擔心,都是活契呢,等到了年歲,也能出府的,到時候等著他們的,肯定都是好日子。”
溫竹君懨懨地“嗯”了聲,眉頭緊蹙,心事重重。
不過府裡今年也有兩個身契到了日子的,兩人居然選擇不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