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啼翠柳,風皺碧波。
月希子覃清縮在池中,只露出顆腦袋。眾人見她玉顏微青、櫻唇泛紫、牙關打顫,顯然池水有些寒涼,叫她十分難受。
她東瞧西望了一陣,才眼含羞意道:“楊師兄、龍前輩……我裙衫全溼了,煩請你們轉過身去……替我看顧一些,莫叫附近春遊之人靠近。覃明!快來扶一下阿姊,帶我去烤一烤這裙衫……”
覃明當即應下。也不管小猴子破衣爛衫有沒有烤乾,忙收作一團、扔進他懷中。連推帶搡地將他趕去了一邊,不許他來偷瞧阿姊。
覃清見幾人都已背過身去,才輕呼了口氣,從池中緩緩站起、一步一步朝池岸蹚上來。旋即扶著覃明肩膀,向著那小小的一堆柴火走去。
這時,楊朝夕已解下身上麻袍、略折了幾折,聽聲辨位,便向腦後拋去:“覃明小禪師,這個先給你阿姊披上,免得傷風著涼。”
覃明隨手接下,道了聲“善哉”。便帶著阿姊在火堆旁坐下,嘟嘟囔囔道:“阿姊!看來你要練這輕功,只好打個燈籠、趁夜過來……免得還沒過門,就被姊夫看光光……哎呦!”
覃明正自顧自說著,冷不防被一隻冰冰涼的玉手拍在後頸,登時激起一身雞皮疙瘩:“幹嘛打我?!小弟也是替你著想啊!”
“你也轉過去!”覃清薄怒道,“年紀不大,跟誰學的這些混賬話?!把楊師兄那袍衫給我,阿姊換衣服、你也不須偷看!給我到另一邊把風去!”
覃明不情不願地、將那件麻袍塞給覃清,才依言轉過身去,口中還嘀嘀咕咕:“哼!又不是沒見過,小時候還一個盆裡洗澡來著……再說長得那麼小、可比孃親差遠了……啊!又打我!”
覃明還沒避開幾步,光禿禿的後腦上、便被一截枯枝打中,十分痛楚。看來阿姊是真的有些生氣了,連忙住口不言。只聽得身後“窸窸窣窣”穿脫衣物的聲響,然後便是溼噠噠的繡履、擦著青草,發出細碎的“沙沙”聲。許是阿姊正尋找柴枝,要將溼透的裙衫架起來,再用火烤乾。
四人皆背過身,不去瞧身後那火堆旁的動靜。
約莫一盞茶不到的工夫,卻聽身後半聲尖叫,似是覃清遇到了什麼毛骨悚然之物。覃明心中不屑地轉過頭,想要看看阿姊到底是碰到了田鼠還是蜈蚣之類,竟看到一個蒙面黑衣人,已將阿姊捆住、口中塞了團破布,正要擄走,當下怒聲道:“什麼人!放下我阿姊!”
那黑衣人眼神微眯,透出濃烈殺意,旋即信手揮出。只聽破空聲起,兩道銀光激射而至,一道直衝心口、一道直擊面門,皆是必殺的招數。
覃明一愣神間,竟已避無可避!眼見兩道銀光便要穿喉貫胸而過,只聽“叮叮!”兩聲清響,那兩道銀光登時被一劍攔住,斬落草叢間,卻是兩枚狀若羽毛的飛刀。
“鐵羽飛刀?你是崔府山翎衛!”楊朝夕垂劍在側,不禁冷聲道。
那黑衣人森然一笑:“不錯!想要你的覃師妹無恙,便乖乖跟我們走一趟。不然的話……嘖嘖!這麼水靈的女子,正好捉回去給弟兄們開開葷。啊哈哈!”
這時,老丐龍在田也奔了過來,手中提著根粗實的枯枝:“一個看府護院的家奴罷了,有多大能耐、也敢在此大放厥詞?先
吃老乞兒一棍!”
說話間,龍在田已揮棍而起、先發制人,向那黑衣人斜斜砸去。
那黑衣人卻不慌忙,一手提著覃清,張口打了個呼哨。頓時便有十多個身著黑衣的山翎衛,從附近柳樹、灌木、巨石後閃出身形,攔在了龍在田身前。山翎衛皆手持雙障刀,不待龍在田反應,便抽刀圍了上來,朝著他周身要害斬下。
覃明、小猴子人小力微,楊朝夕擔心兩人被殃及,便提著兩人,奔至遠處一方亭子中。千叮嚀萬囑咐,叫兩人切勿出來添亂。自己才又奔回龍在田與山翎衛混戰之處,卻見方才捉住覃清的黑衣人,已奔入南面的旌善坊中。
龍在田且戰且吼:“楊小友!先去救覃丫頭!這些人老乞兒拖住便可!”
山翎衛身手雖不及龍在田,奈何人多、且只做纏鬥,卻也將龍在田圍得嚴嚴實實,一時間難以走脫。這些山翎衛見楊朝夕果然丟下老丐、先向覃清追去,當即分出幾人,假意要將他攔住。
楊朝夕卻知這些山翎衛,皆是衝自己而來。方才挾制覃清,便是要引他過去自投羅網,好聽任他們擺佈。於是出招之時、再不留手,一柄玄同劍抖出數道劍花,登時在兩個躲閃不及的山翎衛身上、劃開兩道血口。藉著兩人吃痛之機,突出阻攔,繼續南奔。
山翎衛見他劍法如此狠辣,皆是瞳孔微縮,紛紛摸出鐵羽飛刀,一齊向他背後擲去。
“叮叮叮叮!”
楊朝夕聽得身後破風聲起、殺意襲來,忙回身出劍格擋。大半飛刀被打落在地,卻還有小半擊中上身、發出清脆響聲,旋即又彈落在地。
幾個山翎衛瞧得雙目圓睜。一人失聲道:“這小子會‘鐵衫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