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裴玄寂下意識伸手去抓,卻無能為力,此時船體劇烈搖晃起來,船上眾人難以站穩,裴玄寂趕忙扶住劉錦,生怕他也跌下去。
宋鋒趕緊護送著裴劉二人下船,上岸後他用眼睛四處搜尋,突然眼前一亮道:“主人,前面有家客棧!”
裴玄寂深深看了眼波濤洶湧的水面,吩咐道:“待雨停去打撈下小七的屍體。”說罷攬著劉錦的肩膀向那家客棧走去。
“那個小七,似乎沒怎麼見過。”劉錦的聲音融在雨聲裡,“說起來還不知道你的親衛有多少人呢?”
“二十萬。”裴玄寂雲淡風輕道。
劉錦腳步一頓,心髒猛然揪了起來。
二十萬……
“二十萬人,每個人你都能記住名字?”
裴玄寂被他逗笑,“這二十萬人也不是同一天聚集起來的,每天記幾個。”他輕輕嘆一口氣,繼續道,“無論是門客幕僚、攀附之徒,還是近衛親信,我認識他們每一個人。只是有時記性太好也未嘗是件好事,哪怕心中對生死一事早已麻木,但眼見著自己人折損還是難免唏噓。”
劉錦把傘往裴玄寂那邊偏移,裴玄寂似有察覺,便把人摟的更緊了些。
宋鋒撐著傘跟在後面,幾次欲言又止,最終往一旁親衛那邊靠了靠,他說:“主人跟他一人撐一把傘不行嗎?現在可好,擠在一把傘下,得風寒咋辦?”
那親衛緩緩偏頭,盯著宋鋒看了好一會兒,這才皺著眉嘆一口氣。
“統領,隋大哥說的真沒錯,你真是個傻子。”
“不是隋忠還在背後罵我?哎!你等等我!說清楚他怎麼說我的!走那麼快幹什麼?”
進客棧暫時安頓好後,宋鋒便吩咐小二送些熱水和飯菜上去。客棧飯菜不比宮內二十四小時供應,更何況是半夜,廚子早已回家休息,宋鋒便借了廚房給兩位主子下面。
他可不是蓄意報複,純屬自己廚藝有限,只會下個面條,當他把兩碗麵條端上去的時候內心有些惴惴不安,幸好裴玄寂與劉錦接受良好,沒有金貴到非要吃什麼山珍海味。
泡完熱水澡的兩人渾身泛著懶意,他們有一口沒一口吃著宋鋒端上來的面。劉錦用手指蘸水在木桌上畫了條波浪線,道:“這是江河。”
說完在上面又畫了個圈,“這是鄲州。”他再次蘸水,在圈內點了下,繼續道,“這是往常最易決堤處,按水灌過來的時間推算此次應也是在此。”
裴玄寂也伸出食指沾水在東西向流淌的“江河”三分之二處往北一劃,道:“賀華自這兒挖引子沖河道,將河水分流,按理說應有成效。但據現下情況來看,要麼是賀華欺上瞞下縮減工程,要麼就是引子太少、堤壩不牢,一切還是得等雨停再派人前去探查。”
劉錦頷首,道:“鄲州所設的官倉早就空了,還是得調一點其他州的來。只是路途遙遠,恐米糧到時已餓殍遍野。此番銀兩可否帶夠?”
翌日午後雨方停,裴玄寂與劉錦走出客棧才發現路上橫七豎八躺著一堆人,他們身上都被雨淋了個透,秋日的天已然蕭瑟,冷風吹過,這些逃難的百姓皆被凍得渾身發顫。
裴玄寂吩咐親衛,讓他去跟客棧掌櫃說熬些驅寒姜湯分發下去,所有費用由他承擔。
“娘……娘……頭好疼啊……”路旁一個小女孩縮在母親的懷裡,啞著嗓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