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計是為保萬全的下下策,若非迫不得已,他也不願傷害這個自小跟著他一起玩的侄兒。
“錦兒聰明,人是我殺的,但那又如何?不妨跟你說更詳細些,那晚我把陶宏按在水池子裡溺死了才扔下井,他看上去可很是痛苦呢……”他眼中似是有快意流出,要不是陶宏當年害死了自己的授業恩師,他那晚下手也不會如此痛快,“若非如此,你又怎會平白讓恪兒常去我府。”
他逼眾人不得靠近自己,然後道:“錦兒,皇位換兒子,劃算的很。”接著拽下劉恪嘴裡塞的布條,又將刀刃往下按了些許。
“父……父皇……”劉恪被嚇得涕淚橫流。
劉錦冷眸微眯,臉色陰沉,聲音如切冰碎玉:“劉喜,謀逆之罪,死路一條。”
此時黑甲親衛提劍砍下一個小卒的腦袋,灼熱的血液灑在他臉上,他眼前猩紅一片,看著眼前景象似是與舊事重疊起來。
那年屍山血海裡,烈烈北風下,他們被東去的大江困住,不得前行。他死死按著劉廷不住往外噴血的胸口,眼淚一滴一滴不間斷地掉。
劉廷費力扯出一抹笑,抬手擦掉他的淚,用盡所有力氣張開嘴,卻湧出大量鮮血,“別……別……哭了……是皇兄……對不住你……是皇兄……連累了……你……”
劉喜哭著搖頭。
劉廷眼神慢慢渙散,腦中走馬觀花地過完了這一生,他又吐了口血,看著眼前這個身形單薄的少年,心中又後悔又不捨,若非自己非要爭奪皇位,他也不會受此牽連,“喜兒……以後要……好好吃飯……好好穿鞋……好好……活下去……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什麼也……別爭……”
“皇兄……”劉喜抱著他泣不成聲。他赤紅的眼裡寫滿了崩潰與絕望,空氣中濃重的血腥氣讓人幾乎窒息。
“保全自己……不要……不要尋仇……”
“他們在那兒!”“快!殺了他們,咱們好去跟七爺複命!”七皇子私募的軍隊最終還是追了過來。
“走……走!!”劉廷費力推開他,口中鮮血噴湧。
劉喜的恩師和近侍用力攙著他,想拖著他趕緊逃命,他卻拼命掙紮,泥汙滿面的臉上盡是崩潰之色,“不……不!!皇兄!!皇兄!!我要帶你回家!!我說過要帶你回家!!”
“走啊!!”劉廷拼盡所有力氣喊完這句話後,強撐著的頭顱便再也支撐不住,不堪重負地倒了下去,死不瞑目,手裡依然握著那把斷了的長槍。
日迫西,人去矣,只餘慟哭悽異聲散在天地間,為這河邊屍骨送上最後一程。
劉喜眨眨眼,低聲笑起來。
其實劉錦猜的不錯,他確實是抱著求死之心來的,本來活著對自己來說就沒有意思,死前總要為劉廷做點什麼。
皇位是劉廷這一輩子最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他想幫那人去爭去搶,可自從劉廷死後他便瘋魔了兩年多,等自己清醒過來後劉錦早已登基,一切為時已晚。於是他決定裝瘋賣傻暗中觀察,多年後,他找到劉廷的姑父,也就是當今南蠻可汗,希望他幫自己也是幫劉廷爭得皇位,也答允了倘若自己登基,便贈半數城池予南蠻。
費盡心機苦心籌謀,都是為了了其遺願。
只可惜,他算對了每一步,卻折在裴玄寂手裡。
事到如今,功敗垂成,成王敗寇,這個道理他懂。劉喜慘然笑著,松開了劉恪,扔下手中的刀。
“你向來不爭不搶也無心帝位,為何今日要反?”劉錦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