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期歸心中有苦,晚上喝得酩酊大醉,他把手搭在裴玄寂肩上,舉起酒壺又想往嘴裡塞,裴玄寂皺著眉把那酒壺從他手中奪下來。
“我、我跟你說啊……”洛期歸打了個酒嗝,絲毫不在意酒壺被搶走,“你現在、你現在把印璽交上去了,就、就別摻和鑾、鑾衛院的事了·……你、你聽我的。”
府內侍婢滿臉歉意,想把自家公子的手臂從裴玄寂身上拉下來,洛期歸一揮手,把她們往後推。
他滿臉醉意,眼睛卻在努力把發散的視線彙集,他認真道:“經年蹉跎,難得相愛,可別因一點權力鬧得猜疑失心。”
裴玄寂看他努力睜大的雙目,有些忍俊不禁,“瞎擔心。”他把洛期歸扶起來,“出去吹吹風醒酒,我記得院子裡有個錦鯉池?”後面這句話他是在問一側的侍婢。
那侍婢恭敬回道:“是有,但剛入冬時老爺便把它們移到室內了,現下池中什麼也沒有。”
裴玄寂瞭然頷首,攙扶著洛期歸往外走,他們沿著錦鯉池邊緣走,洛期歸嘴裡絮絮叨叨說著與高醒的曾經。
裴玄寂腳步微頓,凝視著正蹲在柳樹下拿石子畫畫的幼童,“哪兒來的小孩兒?”
聽到這話洛期歸也看過去,目光觸及那幼童的瞬息醉意全無,他霎時起一身冷汗,手忙腳亂擋在幼童面前,裝作若無其事道:“嗐,這、這是我家旁系的侄子,最近來東臨玩,便寄住在我家。”
那幼童見到他二人,滿面笑容跑過來抱住洛期歸大腿,怯生生地打量裴玄寂。
裴玄寂蹲下與之平視,他摘下隨身所佩玉珏遞給幼童,道:“我瞧這孩子閤眼緣,你叫什麼?”
幼童沒回答他的話,抬頭看向洛期歸,洛期歸趕緊搶在他前面說:“叫洛禎。這孩子太內向,不善言語。”他把裴玄寂遞過來的手推回去,道,“這玉珏是你自小戴著的,給他幹什麼?”
裴玄寂盯著洛禎的面容有一瞬的失神,笑道:“也算是有緣分,這孩子跟劉錦幼時有幾分相似,當年我苛待了他,便補給你吧。”說著將玉珏系在洛禎腰上。
洛期歸僵在原地,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輕拍洛禎後背,道:“快說謝謝呀。”
洛禎依他所言行禮致謝,彎腰的弧度、手掌的高度與書中所教分毫無差,裴玄寂心道這禮學得極好,想來這剩下的樂射禦書數也差不到哪兒去。
“可惜太子薨了,否則讓他進宮做個伴讀也不錯,正巧兩人年歲差不多。”
洛期歸“哎呦”一聲,說:“我們家禎兒可沒這本事。”恰好此時服侍洛禎的婆子趕過來請罪,洛期歸如釋重負般讓她帶著洛禎回去休息。
此時他酒也差不多醒了,便問裴玄寂:“你從各州找的郎中怎麼樣?聽說陛下已大半月未曾安眠?”
提到這件事,裴玄寂周身氣壓明顯低沉,他嘆道:“都說他思慮過多,鬱結於心,想來太子的死對他來說打擊太大,整日食不下咽,那湯藥喝了便吐。好在禦膳房做了些溫和的藥膳,起碼能讓他吃下去。”
洛期歸沉思片刻,“要不你試試陪他做點‘別的’?累極了說不定就能睡著。”
裴玄寂轉著左手上的扳指,“沒用。”
白玉扳指中間那抹紅微微一動,裴玄寂盯它看一瞬,果斷辭別洛期歸,快馬入宮。
“宮門落鎖,不可擅開,任何人不得進出”這條宮規對於裴玄寂來說形同虛設,他縱馬至門口便有禁軍匆忙開門。
他站在承乾宮內火爐旁,將身上深夜寒氣驅散幹淨,這才走進內室,誰知榻上無人。
他眼眸一轉,徑直走向那間密室,穿過狹長的密道,劉錦果然坐在密室石階上。見他走進來,劉錦默不作聲地抬眼望過去,聲音沙啞道:“執行公務還能帶回來一身的酒氣?”
裴玄寂走近他,在其身側撩袍而坐,解釋道:“進城時碰到洛期歸,便同他喝了幾杯。怎麼坐在這兒?”他將劉錦攬入懷。
劉錦眼中血絲遍佈,疲憊地靠在他身上,“睡不著。不知為何你不在的這幾日,朕感覺又加重了些。”
他被折磨得聲音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