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宮婢被掐得不住幹嘔咳嗽,裴玄寂問:“怎麼回事?”
那宮婢手腳並用爬向劉錦,跪在地上用力磕頭,額頭很快出現了血跡,她哽咽道:“回大人,殿下聽聞蕭郡主居所走水生死未蔔,心中難免擔憂,因而深夜來此,對月為母祈福。”
“走水?”劉錦眼中有疑,“哪兒來的訊息?”
青嵐心緒漸漸平複,她輕輕掙開隋忠的束縛,伏地叩首,道:“奴婢萬死,心念舊主,一直與蕭郡主有聯系,訊息是奴婢告知春桃的。奴婢再三叮囑此事勿要告知殿下,以免其擔憂痛苦,可這賤人竟走漏了訊息!”說到最後,她咬牙切齒地看向春桃,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去。
“為母祈福……”裴玄寂細細品味一番,“那為何要穿冕服呢?這冕服以金線織就,墜有無數玉石,笨重又繁瑣,落水後難以自救。”
春桃答:“以往每當陛下龍體有恙時,殿下都會聽從國師的話,著冕服來此對月祈福,一直以來,殿下都深信此法可行。”
有鬼附著的血衣,荷花池中藏的利劍。
劉錦渾身無力,全憑裴玄寂攙扶,他闔上雙眼,薄唇輕抖,“將太子厚葬皇陵。傳樊玉竹進宮給朕查!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這樊玉竹正是大理寺卿。
春桃抱著那鬥篷膝行向劉恪,將它展開抖平整,蓋在他身上。
青嵐右眼皮一跳,她猝然抓住春桃尚未離開鬥篷的手腕,眼眸深處幽光閃爍,“這鬥篷顏色與冕服並不適配,你服侍殿下已久,不應犯此等錯誤。”
春桃迎上她的目光,回道:“青嵐姐姐,我等剛至荷花池時並不算冷,醜時卻突然起了風,殿下冷得厲害,奴婢不敢耽擱,便沒顧上去東宮倉找,直接在內室拿了件殿下常穿的過來。”
聽此青嵐也打消了疑慮。
既已安排大理寺入宮調查此案,他們也沒有待下去的必要。裴玄寂便將劉錦打橫抱起,步步穩健地向承乾宮走去。他把劉錦放在龍床上,幫他換好幹淨衣物,吳玉此時端著驅寒靈進來給他們。裴玄寂一飲而盡發現劉錦正捧著藥碗不語,淚水一滴一滴砸進碗中,他深深嘆一口氣,將這人攬入懷中。
樊玉竹接到口諭後即刻入宮調查,整夜未眠。翌日正午,他於禦書房面聖,將荷花池中藏的那柄利劍呈上。
“陛下,此劍通身泛凜冽寒光,劍柄上嵌數顆紅寶石,劍穗由紫紅絲縧編成,長及劍身之半,穗尾垂一顆圓潤明珠,此為《冤魂劍鳴》所用之劍,只是不知為何表演之劍被開了刃。臣今晨去教坊司詢問在宮班主,他說此劍已於三日前丟失,但從未開過刃。由於這種劍他們有好幾把,且假劍不會傷人,所以在丟失後並未加緊搜尋。”
劉錦拿起那柄利劍端詳,用另一隻手輕輕撫過薄而銳利的劍刃,下一瞬指尖被劃破,鮮血迅速凝結成珠,滴落在桌案上。
樊玉竹聲音裡摻雜幾分焦急,“陛下!逝者已逝,還請節哀順變,勿要因悲痛損傷龍體啊陛下!”
劉錦把劍放下,聲音疲憊,“還查到了什麼?”
“臣介面諭即速赴宮,然府第僻遠,兼入宮例有盤查,遂致延誤良久。等入宮後得知殿下遺體已被連夜移送皇陵。現無有效實證,欲緝拿兇犯,臣懇請陛下開啟皇陵,檢校遺骸,以昭真相。”
聽此劉錦的眼眸驟然一緊,眉頭也跟著深深皺起。
劉恪被陪葬在自己的陵寢旁,這墓以後雖定會被開啟,但絕非現在,兩墓相連,若他們進入查案,難免會看見帝王墓佈局。
他拇指用力按著食指第二指節,自己雖吩咐將劉恪厚葬,但正常情況下,宮人應等大理寺查清事實後再將屍體移送皇陵,畢竟他們需檢校遺骸緝拿元兇。
連夜移送……實在是太匆忙了些。
除非……
“開啟皇陵茲事體大,容朕再斟酌幾日。樊卿,你帶人速查移送太子屍身的宮人是誰,如此倉促將其遺體送出宮闈,必然心懷鬼胎。”
樊玉竹心裡清楚,自己所求開皇陵一事定然難如登天,因而聽到劉錦拒絕的答複也並不意外,他微不可查地嘆一口氣,領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