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錦睡意全無，抬頭與裴玄寂對視一眼便迅速起身，兩人收拾好後便喚宋鋒進來。
宋鋒把信遞上，說：“蒙州傳來的訊息，說有一北烈商隊潛濟入境，為首者於暗巷暴斃，現下楊騁已把剩餘商人扣住，待您二位定奪。”
裴玄寂大致瀏覽一遍信件內容，吩咐道：“讓文二院去探查下北烈動向，同時壓下商人死訊，看看還有何異動。”
自十四年前一戰，江國便對北烈實行“貿易封鎖”政策，不允兩國通商，若是商人逐利潛濟倒也說得過去。
處理完此事，裴玄寂便與劉錦離開客棧，前往林綰喬蘭開的糕點鋪子。晌午鋪子裡生意極好，往來顧客絡繹不絕，劉錦遠遠瞧著林綰挽著袖子替顧客打包，他似是近鄉情怯不敢上前。
林綰接過喬蘭稱好的糕點，正欲將油紙合上就聽顧客與自己扯起閑篇，她抬頭附和笑了笑，餘光偶然瞥見店外那一抹熟悉的身影輪廓，林綰動作一頓，複而低頭用紅繩繫好那包糕點。
“您的糕點，吃好再來啊。”她把點心遞給顧客，趁著這個間隙又悄悄看了一眼遠處站著的人。林綰讓喬蘭先招呼著，自己轉身把襻膊取下，用油紙包了幾塊龍井茶酥向他二人走去。
“來都來了怎麼不進去啊？”林綰笑問。
劉錦啞聲道：“阿姊。”沒了宮規禮教束縛，這個沉寂已久的稱呼再次重現天日。
林綰眼眶倏地紅了，她淺粉色的雙唇開合幾次，各種情緒化於一個字：“哎。”她把手中糕點遞給他，繼續道，“我記得你最喜歡的糕點便是這龍井茶酥，進來坐會兒吧，我去煎壺茶。”
林綰意味深長地看了下他身後的裴玄寂，微微點頭以作行禮。
裴玄寂悄悄勾住劉錦手指，低聲道：“她好像看出來了。”
劉錦回握住他的手掌，道：“不會。”
喬蘭見他二人跟著林綰進店心中大驚，不小心把正在稱重的糕點打翻在地，她手忙腳亂地蹲下處理，眼睛還是止不住地往他們那兒瞟。
裴玄寂看著蹲在那兒與喬野面容幾分相似的喬蘭，眼中戾氣一閃，又憶起了當年之事。劉錦敏銳地發覺出意中人的情緒不對，便用力捏了下裴玄寂的手掌，裴玄寂迅速從記憶中抽離出來，無謂地笑了笑。
正如劉錦昨晚所說，往事如煙，該死的人已經死了，他妹妹是無辜的。
林綰帶他二人進了內院後便拿出一塊炙烤好的茶餅搗碎，她問：“怎麼突然來涑州了？”
“想深入百姓生活，找找現行律法有無不妥之處。”劉錦答。
林綰再次看向裴玄寂，道：“見裴大人與錦兒一起，著實有些意外。”
“我們如今的身份是察州商人，林姑娘不必再喚‘大人’。”
林綰頜首，她把碎茶葉倒進碾槽，用碾輪細細研磨，微風輕輕將她的發絲吹起，一如十年前在承乾宮兩人對坐煎茶。那時劉錦喜歡一切裴玄寂喜歡的東西，他便纏著林綰教自己煎茶，想著能有一日親手替裴玄寂煎上一盞。
十年過去，舊式煎茶法已不時興，經人改進出現了新的點茶法，他二人瞧著林綰動作，不自覺有些出神。
劉錦見水一沸，便往裡撒了少許鹽。
林綰見此對劉錦使了個眼色，劉錦微微一笑，接過她手中篩好的茶末，恰此時水已二沸，劉錦便舀出一瓢水，再拿竹夾在沸水中攪動，將茶末順漩渦倒入。
“這一套的確許久未見。”裴玄寂頗為感慨，他看著劉錦道，“沒想到你還會煎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