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那個情況,所有人都認為劉意祥將自己封閉起來很正常。龔翔潛意識覺得哪裡不對,但他一個小孩,很難往更深處去想。
到了高三,劉意祥也沒有回到學校。龔翔想起兩人的約定,忍不住偷偷來到王家。再次見面,劉意祥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他。
平日無話不談的好兄弟變得沉默寡言,本就白淨的臉更是慘白如紙,反應也慢了許多。龔翔一再逼問,他才說,舅舅一家佔了遺産,他一分錢都拿不到,他們還不讓他念書,對他很不好。
龔翔出離憤怒,趕緊找學校解決,老師們去過幾次王家,王順戲做得很足,咬定劉意祥悲傷過度,時常胡言亂語,無法上學,將校方糊弄了過去。
高三畢業,龔翔考上醫科大學,而劉意祥缺席高考。那之後,王家倒是不怎麼管劉意祥了。但在長期的精神折磨、冷暴力之後,劉意祥已經失去動力、憧憬,整日和混混們攪合在一起。
而且因為長得“女氣”,混混們也很不待見劉意祥,時常罵他是“小白臉”。
季沉蛟問:“劉意祥的右手被打骨折的事,你是聽誰說的?”
龔翔說:“我親眼看到的!就在高考之前!他在醫院,王順說是他下樓時精神恍惚摔的,但他抱著我哭,悄悄告訴我,是被王順用棍子打折的!他不會撒謊,起碼那時不會!王順一家都是畜生!”
季沉蛟沉默良久。劉意祥右手骨折,而黃勳同的屍檢報告也提到右手的骨折舊傷。
龔翔說起年少時的無奈,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最近這些年他已經很少想到劉意祥,時間的流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自責。那時他以為自己也剛成年,還要依靠家庭,無法為劉意祥做什麼,於是刻意逃避——遠赴外地上大學,把劉意祥留在這個齷齪的地方。
每年寒暑假,龔翔回來都會和劉意祥見一面。就在龔翔穿上白大褂,成為實習醫生時,劉意祥徹底墮落,不工作,醉生夢死,沒錢了就向王順伸手。
劉意祥跟龔翔說過王順一家是怎麼對待他,十多歲時覺得痛苦,還會反抗,二十多歲就放棄了,愛怎麼就怎麼著吧。龔翔說可以請律師,把屬於自己的都爭取回來,劉意祥卻總是搖頭,苦笑:“算了吧,我已經這樣了。”
龔翔不理解,和劉意祥越發疏遠。最近幾年,他才從一個新詞中明白,劉意祥是在長期的折磨中被pua了。
但劉意祥心中仍舊藏著仇恨的火。出事那年,龔翔因為母親生病,請假回來住了一個多月,和劉意祥的接觸是畢業後最多的。
那時劉意祥生活態度積極了些,居然開始在王順的工地上工作。龔翔問他是不是想通了,他說,認識了個和自己很像的人,有話題聊。
季沉蛟打斷,“很像?”
龔翔愣了下,“意祥說他們有共同的遭遇,有話說。”說到這,龔翔搖搖頭,“他覺得已經和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我上進,他墮落,我無法理解他。可能確實如此吧。”
季沉蛟問:“你見過那人沒?”
龔翔想了好一會兒,“見過,跟他差不多高,姓黃,樣子吧,鼻子額頭這一塊挺像的,意祥還說他們是兄弟。”
在辦公室無所事事轉來轉去的淩獵也停下腳步,看向季沉蛟和龔翔。
季沉蛟:“是叫黃勳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