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敲響時,陳鶴剛關掉自動剃須刀。他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仔細端詳自己的樣子。三十多歲,熬夜後面板不是很好,但好在很白,收拾一下是很受歡迎的年輕長相。他憑著這副皮囊,時常出沒在廟山公園,給“美帽皇後”和其他退休大姐們拍過幾次照片。
敲門聲更重,他放下剃須刀,從容地走到門邊。貓眼裡,是那個熟悉的警察,姓季,將他的計劃從完美變得不完美。
不過沒關系,他並不討厭這種感覺,棋逢對手總好過一個人唱獨角戲。一個人下軍棋的遊戲,他已經玩得太久。
開啟門,陳鶴扶著門把的右手挪到身前,和左手一起朝來人遞了遞,嘴角揚起一絲微笑。
季沉蛟已經掌握他的資訊,陳鶴,三十三歲,曾在蒼水鎮孤兒院生活,初中就讀於蒼水中學,中考考到主城的重點高中,畢業於省外名校,在一家it公司就職。
由於技術出眾,三年前他已從高階打工者升級為合夥人,去年十月,他買下目前居住的房子,從外地回到夏榕市生活。
此人向李艾潔、萬越傳遞錯誤情報,致使他們殺死章旭明和劉玉純,最後又自相殘殺。季沉蛟原本以為即將面對的是個非常難纏的對手,然而陳鶴主動遞上手,既不爭辯也不反抗,示意警察給他戴上手銬。
“我知道你會找來。”陳鶴笑著嘆息,“李艾兵沒有完成最後一步,我就知道你會來。但你比我想象的更快。走吧,我會好好坦白。”
重案隊的審訊室最常“接待”的就是窮兇極惡、死不認賬的嫌疑人,陳鶴這樣將自己收拾得幹幹淨淨、主動交待的卻十分罕見。
“這人不會有什麼陰謀吧?”安巡也從法醫中心跑來看監控,一百個不信,“據我的經驗,自己不動手,誘惑他人犯罪的,基本都是想逃避懲罰,他會承認得這麼幹脆?”
席晚也頗感奇怪,但更奇怪的是陳鶴的動機。他無父無母,生來孤苦,高中和大學全靠助學金獎學金,終於出人頭地,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他甚至還有一張不錯的皮囊,安心經營的話,不愁沒有一個安穩和睦的家庭。
“先看看他怎麼說吧。”梁問弦道:“人都在我們手上了,還能翻出什麼浪來?”
季沉蛟拿出沈棲提供的資料複原圖,“是你告知李艾潔,章旭明和劉玉純生活不幸,打算聯合起來告發李艾兵?”
陳鶴點頭,“是我。”
“唆使萬越殺死劉玉純的也是你?”
“對。”
“最後讓李艾潔去燻草二村除掉萬越的……”
“都是我。”
季沉蛟緊盯陳鶴的雙眼,那眼裡的情緒很平靜,彷彿塵埃落定。
“為什麼要這麼做?”
“季警官,你很會從動機入手。”陳鶴淡笑道:“你既然是從唐紅婷查到了萬越等人,難道猜不到我為什麼要他們自相殘殺嗎?”
季沉蛟沉默幾秒,“你在為唐紅婷複仇?”
陳鶴:“沒錯。”
“為什麼?”季沉蛟不解的並不是動機本身,而是為什麼陳鶴有這樣的動機,他比唐紅婷年長兩歲,並不認識,而且他只在蒼水鎮讀過初中。唐紅婷遇害時,他更是在外省讀大學。
“為什麼……”陳鶴笑了聲,“因為這件事是蒼水鎮的一塊傷疤,死了的人就這麼死了嗎?施害者為什麼逍遙十二年還是沒有得到報應?”
“法律懲罰不了這些人,但我可以讓他們互相懲罰。”陳鶴又道:“這是他們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