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放著熱氣騰騰的番茄牛肉湯,湯汁特別濃鬱,牛肉的鮮美被徹底激發。瓦罐兩邊是本來還不錯,但和牛肉湯一比,就黯然失色的麥當勞。
季沉蛟再一次後悔買了麥當勞。這種感覺怎麼說,就像小學班裡組織春遊,中午大家拿出準備好的食物共享,其他小朋友的食物精美豐盛,他只有一盒白米飯。
小朋友都知道丟人。
但淩獵似乎完全沒意識到麥當勞和牛肉湯的差距,吃得很高興。
季沉蛟看他吃,心情莫名其妙好起來,一聲“阿豆”就在嘴邊。
但淩獵和阿豆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阿豆膽怯又矮小,一雙眼睛裡全是戒備和驚恐,看上去比他小好幾歲。
淩獵與他同齡,雖然比他矮一些,但也有一米八。而且膽大妄為膽大包天得討嫌。
季沉蛟思索再三,沒有說出“阿豆”,反而問:“那個送你雞翅的小少爺長什麼樣?”
淩獵放下漢堡,眼睛明亮,“他啊,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小男孩。”
“……”
“他穿的衣服很幹淨,頭發也很幹淨,小臉小手都白白淨淨,一丁點灰塵都沒有,眼睛像寶石,還是最名貴的那種。”
不是自己,季沉蛟有些不甘心,“你怎麼知道他一定是小少爺?”
“因為他的打扮一看就很貴很貴啊。還有他長得太好看了,上電視打廣告的話,那時的童星還有什麼活路?而且他很有禮貌,沖我笑,笑得很溫柔。”
一聽溫柔,季沉蛟就覺得更不可能是自己了,淩獵也不可能是阿豆。他忽然覺得剛才的自己很沒勁,麥當勞哪裡都有,分享雞翅的小孩也哪裡都有,他怎麼會覺得淩獵這個討嫌的家夥,就是阿豆呢?世界上哪有這麼巧的事?就連阿豆這個名字,他也是前不久才知道。
淩獵這孫子還要捧高踩低,誇完小少爺,轉頭就來踩他,筷子尖尖指指點點,“有的人你想讓他溫柔笑一笑,那簡直要了他的老命!”
季沉蛟:“誰老?”
淩獵:“咦?我說誰了嗎?”
飯後各自收拾,季沉蛟出門丟一趟垃圾,回來也懶得計較什麼阿豆什麼小少爺了。下午在會議室跟隊員們複過盤,現在倒是可以再跟淩獵複個盤。反正淩獵也參與了調查,有的想法比隊員們更刁鑽。
“血緣很有宗教感。”淩獵說。
季沉蛟一時沒理解,“為什麼?”
淩獵坐沒坐相,一上了沙發,腿又往牆上翹,“你不覺得嗎?它向善的時候就是祈禱、救贖,當它向惡,那就是詛咒。”
季沉蛟一巴掌給他拍下去,他捂住被怕紅的腳踝,低頭就吹,還嘀咕:“我的腳洗得幹幹淨淨……”
這動作被季沉蛟整笑了,也懶得再管他,讓他怎麼舒服怎麼來。“你是說何凜的死,成了姜猛擺脫不了的詛咒。羅婉婉的死,也是讓龍莎莎走向惡的詛咒?”
“嗯。血緣之外的人難以理解那種瘋狂,姜猛明明和何凜從未一起生活過,他為什麼會用這麼多年,甚至不惜毀掉自己的人生,也要給這個被父母拋棄的姐姐報仇?龍莎莎和羅婉婉只是表姐妹,一起生活的時間還沒有她與歐紅生活的長,在得知羅婉婉被歐紅所害的瞬間,她就起了殺念。怎麼解釋?只能說,血緣像宗教一樣,能夠鼓動人去做瘋狂的事。”
季沉蛟沉默了會兒,“這兩個例子都只能說明血緣向惡的一面。”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善本來就是稀缺品。”淩獵眼中閃過一絲銳利,彷彿洞悉一切,“惡總是容易戰勝善,詛咒比祈禱更容易讓人臣服。”
季沉蛟忽然問:“那你的血緣呢?”
淩獵晃著的腿突然一頓,從牆上掉下來,差點砸到季沉蛟。
“我?我是個沒有血緣的人。”
“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