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眉害怕道:“自九爺落土為安後,先還無事,近些日裡,待到子醜時分,我隱約聽到打門開門,原以為是守夜婆子,那日我困不著,聽到聲響,隔窗寮往外偷覷,瞧我看到了誰?”
蕭乾問:“誰?”
小眉道:“竟是化成鬼的九爺。”
蕭乾道:“你可看晃了眼?”
小眉道:“一次算我看晃眼,難到兩次、三次也看晃了?”
蕭乾還是不信,笑問:“他怎生模樣?渾身皮肉可在?還是吊著一根紅舌頭?”
小眉斥責道:“你竟說出這種話來?爺便是死了,也不能大不敬,更況.....”她朝四周環顧,打個寒顫道:“爺鬼可能在哪處,正盯著我倆哩!”又道:“爺鬼衣裳齊整,披件大氅,行走自如,面龐與生前無異。”
蕭乾道:“未曾來唬你,害你,傷你性命,你就權當看不見。”
小眉哭道:“他不來害我,卻去害奶奶了。”
蕭乾問:“你莫哭,講講怎麼害奶奶了?”
小眉啜泣道:“這些日,日日三更半夜來,徑往奶奶房裡去,天清雞啼時走,我待他進去,壯膽隔簾悄聽,奶奶被他狂纏,吸攝精魂,歡娛無限。我怕得很,不敢進房,但每早伺候奶奶梳洗,見她披頭散發,面倦神疲,臥床懶起,心底說不出的惶恐,再這樣下去,奶奶怕是命不久了。”
蕭乾道:“早不見你提,怎現才說哩。”
小眉道:“今日雞啼時分,我又聽他在房中,與奶奶嘻鬧,我壯膽沖進去,問奶奶與誰說話,奶奶說無人,我撩起帳子,分明看見了爺鬼一條腿,搭在床沿。好哥哥,你一定要想個法子。”
蕭乾由不得不信了,他問:“你同奶奶說過沒?”
小眉道:“說過,奶奶總不信。”
蕭乾沉思道:“這陳家老宅,曾生變故,冤魂作祟,徘徊不肯往生,入夜攝人精魂,亦有可能。我抽空問問陳管事,可否請天師來開壇做法。”
小眉道:“陳管事這些日神龍見首不見尾,難尋的很,遠水不解近渴,上趟我們出去看戲,經過一處道觀,你去求些黃符咒來,我們先貼了罷。”
蕭乾道:“待奶奶出門了,我再去。”
小眉這才稍心定,回房伺候林嬋梳洗打扮,半字不提。
林嬋用過早飯,天已大亮,帶上面罩,乘轎出門,陳珀、陳山、齊映跟隨,蕭榮蕭華遠遠在後,一路穿街走市,逕到了奎元樓,但見門首人山人海,轎馬圍簇,擁擠不堪。
陳山先去排隊遞名帖,林嬋聽得鑼鼓聲由遠及近,撩起轎簾一條縫兒,先見八抬大轎浩浩蕩蕩,轎停住,下來個太監,身材矮瘦,鶴發鬢白,眼突嘴紅,笑與不笑,皆令人汗毛倒豎。一眾避讓,由他先行。林嬋想,他是內庫總管太監、魏泰魏公公了。
不過片刻,又來大轎,後跟十數侍衛,下來一男子,四五十年紀,精神矍鑠,頭戴烏紗帽,身穿絳紅圓領官袍,胸前補繡仙鶴。林嬋想,他定是內閣首輔徐炳正。
後又見到謝京,亦一身紅袍,胸前補繡雲雁,面容清俊,神情倨傲,目不斜視,自往樓裡走。
陳山與一個公公過來,那公公在前引路,眼見近到樓首,忽往邊避讓,卻又是一頂大轎自旁而過,林嬋看得分明,蕭肅康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