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趙統就出了門,徑直來到大將軍府。大將軍統內外軍事,趙統卸任回京,在形式上要向大將軍做一個報告。雖然明知李嚴管不了荊州的事,也不敢為難他,趙統卻還是一絲不苟,準備得很充分。
李嚴非常給趙統面子,親自負責這次考核。按例問了一下問題,查驗了一些事之後,李嚴笑眯眯的合上了考核簿,讓書吏將詢問記錄給趙統過目。
“伯仁,把你從荊州調回來,實在是可惜了。不過,成都也需要你這樣的將才來整頓整頓,宮裡那些虎賁、羽林郎們最近可是越來越散漫了。”
趙統笑笑,看完了記錄,在上面簽上自己的名字。這才正色答道:“多謝大將軍謬讚,愧不敢當。我雖然立有微功,不過是因為漢吳聯盟,精誠合作,大將軍運籌帷幄,指揮得當,我等這才能附驥尾。現在情勢有變,我再在荊州不僅無益,反而有礙,回京任職,自是妥當。至於虎賁、羽林,散漫一些也是有的,卻不見得是統事者的責任。”
“哦,此話怎麼講?”李嚴挪了挪身子,換了個舒服些的姿勢,笑眯眯的看著趙統。
趙統謙虛不居功,那沒什麼奇怪的,這是趙家的家風。趙統坦白的說他的身份在接下來的戰事中有些尷尬,那也是事實,卻從側面提醒李嚴,他退回來,是鎮南將軍魏霸在配合他的戰略做出讓步。趙統本人可能不在乎這一點,但是他必須向李嚴說清楚,李嚴當然也心領神會。
可是,在對虎賁郎、羽林騎的指責上,趙統隱晦的反駁了李嚴的意見。就讓李嚴非常關注了。昨天晚上,趙統出宮之後沒有來大將軍府,他去幹了什麼,李嚴一清二楚,張紹去趙府的事,當然也沒逃過他的耳目。事實上,馬謖去羽林營的事。李嚴也很快就知道了,只是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此刻,李嚴非常想從趙統這裡瞭解到一絲線索。
趙統要為張紹說話,李嚴不能不提高注意力,因為這不僅可能代表趙統本人的意見,還有可能代表魏霸的意見。魏霸讓趙統回成都任職,那就是要讓趙統擔任他在他成都的喉舌。
“大將軍,你是久經沙場的名將,統兵有方。想必不會不知道帶兵如養狗的道理。”趙統笑著說了一句軍中俗話。“這狗不是豬,時間長了不挪窩,又沒什麼機會上戰場,難免會長驃,難免會有所鬆懈。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也是大將軍治理成都有方。多年無警,這才讓這些人散漫的。要說責任人,統內外軍事的大將軍才是第一責任人啊。”
李嚴一愣。禁不住展顏而笑。他笑了兩聲,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頭:“伯仁,這可不像你說的話。是不是張紹送的那兩匹馬讓你動心了?我可沒有好馬送你。”
趙統搖搖頭,正色道:“大將軍,張紹是個粗人,他的嘴比我還笨呢,哪能教我。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還不瞭解他?”
李嚴心中一動,笑容慢慢的冷了下來。
趙統不為所動,接著說道:“要說唇齒。車騎將軍的三個子女,張紹和皇后都是忠厚之人,只有幼女星彩靈牙利齒。她在臨沅可是出了名的能說。連鎮南將軍都說不過她,魏武在戰場上當者辟易,可是看到她也要退讓三舍。”
李嚴坐直了身子,眯起了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趙統。趙統這幾句話看起來只是說些家常事,實際上卻點出了兩層關係。一是趙家和張家一樣,都是元從系的重要人物,你要逼迫張家,要考慮考慮元從系的反應。二是張家和鎮南將軍魏霸雖然不像關家、趙家和魏霸那麼緊密,可是張星彩和關鳳、夏侯徽的關係卻把張家和魏霸聯絡在一起,你要考慮考慮魏霸的態度。最關鍵的是提到了魏武,李嚴不得不考慮一下張星彩有沒有可能和魏武成親,真正把張家和魏家捆在一起。
李嚴人在成都,可是不代表他對荊州的事一點也不清楚。張星彩的行蹤一直在他的關注之中。可以這麼說,他之所以到現在沒有把女兒送進宮去,和張星彩有密不可分的關係。趙統提及這一點,一下子點中了他的軟肋。
李嚴沉吟不語,臉色陰沉。
“大將軍,我將到成都的時候,收到了鎮南將軍傳來的急信。”趙統適時的岔開了話題。李嚴是聰明人,話說到這個地步,他自然會權衡輕重,在短時間內,他應該不會再提送女兒入宮的事。至於以後究竟如何處理,他也左右不了,只能給張紹爭取一點時間,看張紹能不能儘快和魏霸打好關係,渡過這個難關。這是他能幫張紹的極限,僅憑他自己的力量,他是阻止不了李嚴的,何況魏霸也沒有就此事給他一個明確的指示。
“哦,子玉說什麼?”李嚴果然被吸引住了。
聽到李嚴這麼親熱的稱呼魏霸,趙統心中大定。他微微一笑:“吳人準備向他購買烈火彈。”他頓了頓,讓李嚴有個消化的時候,緊接著又丟擲一個更大的訊息:“不過,他感覺到吳人似乎已經得到了石彈製作技術。不知道大將軍還是丞相同意的,抑或是有人故意洩露機密,此事幹系重大,他不能行之文書,只能讓我私下裡向大將軍彙報。”
李嚴的頭皮頓時一陣發麻,什麼張家,都被他拋到腦後去了。吳人有了製作石彈的技術,還要購買烈火陶彈?魏霸本人是一向不肯給吳人這個技術的,可是吳人依然得到了個技術,那是誰透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