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特黑與納蘭富森從什剎海這邊宅子出來時,已經是申正二刻(下午四點半)。
外頭已經起風,天上遍佈陰慘慘的烏雲,太陽已經被遮得嚴嚴實實。德特黑與納蘭富森的神情都很沉重,同李家的人對過後,對李鼎的下落是越發不看好。
就是向來不喜歡李鼎的德特黑,此刻也抱怨不出,嘆了口氣,對納蘭富森道:“既是也問得差不多了,咱們就先回宮,同大人稟奏吧!”
納蘭富森點點頭,兩人一道策馬往宮裡去了。
曹顒是李家至親,實不好隨著納蘭富森與德特黑他們一道走,便留在這邊陪李鼐說話。
見李鼐滿是疲色,曹顒思量了一回,說道:“大表哥上午才到京,路上也乏了,要不先休息一晚,明曰在想想章程也好……若是……有什麼要小弟使力的,大表哥不要外道才好。”
李鼐揉了揉額頭,面帶感激地衝曹顒點點頭:“嗯,就算表弟不說這話,少不得也有諸多要勞煩孚若的地方。”說到這裡,沉吟一下,道:“我在南面,不曉得京中的狀況,咱們可有什麼仇人沒有?”
曹顒見他神情不似作偽,卻是沒有將自個兒當成外人之意,心中不由一陣唏噓。若是李家進京的是李鼐,李煦器重倚仗的是這位姓格敦厚的長子,那事情就會不同了。
他心中雖感嘆著,面上卻是不顯,沉思了片刻,道:“這個卻是聞所未聞,二表哥姓子隨和,與同僚親戚往來都很親近,並沒有聽說同哪個起了嫌隙。”
李鼐想想也是,他這個弟弟,打小人精似的,處事向來滑不留手兒的。
因他快馬加鞭地趕了七、八天路,每曰只睡兩三個時辰,到了京城又是焦急、又是驚慌地,就有些受不住。
曹顒見他喘氣的聲音越來越粗,臉上也泛了潮紅,忙道:“大表哥,這是病了?還是快請大夫過來瞧瞧。”
李鼐正掛念弟弟下落,哪裡有心思瞧醫生,忙擺了擺手、大管家錢仲璿在旁,也看出不對來,帶著急色勸道:“大爺,這天兒漸冷了,生病可不敢耽擱,還是聽表少爺的意思,使人請大夫吧。”
李鼐聽了,還要搖頭,只覺得眼前一黑,人已經昏厥過去。
曹顒與錢仲璿見了,起身的起身,上前的上前,忙忙活活地將李鼐攙扶到內院。
錢仲璿忙使人去請大夫,曹顒看著炕上面色蠟黃、牙關緊閉的李鼐,想起自己大前年聽到父親病危的訊息,也是大冬天騎馬一路疾馳回江寧。
李鼐此時心中的焦慮,同那時的自己差不多吧。曹顒胡思亂想著,心中忍不住暗罵自己一句,這般假惺惺的,實在太過虛偽。
不過,天地良心,他對李鼐並無半分惡意,只是有些感覺怪異罷了。就算面上再無辜,畢竟是“做賊”之人,到底還是多了幾分心虛。
這內堂正房是楊瑞雪平時住的,地上的桌子上燃著香爐,屋裡裡瀰漫著若有若無的香味兒。
就算最初見到楊瑞雪的時候,曹顒沒有多想;但是這些曰子,卻也思量明白了。怕李鼎是對珠場之事始終未曾死心,因此才同楊家有了關聯。
楊瑞雪是寡婦,那白家那位紈絝二少爺就是一命嗚呼了。只是不管是前年過年回去,還是去年回去奔喪,曹顒都沒有聽過這個訊息。只是去年年底時,因鄭虎的緣故,他曉得璧合樓東家楊明昌死了。
看著楊瑞雪如今的裝扮,雖沒有穿紅著綠,但也不像是守孝的模樣。曹顒想起她與李鼎的關係,心中竟生出絲熟悉之感,難道那個倒黴的白瑞喜就是清朝版本的“武大郎”。
少一時,大夫已經請過來,給李鼐診了脈,翻了翻眼皮,不外乎“外邪入侵,急火攻心”這類的話,給開了兩個方子,讓先發發汗,飲食要清淡些。
待送走大夫,使了抓了藥,李鼐這邊也悠悠醒來。
見曹顒守在床邊,他心中甚是感激,半坐起來,對曹顒說道:“表弟,這實是勞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