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府,槐院。
曹頌難得地安份,老老實實地坐在椅子上。
曹頤坐在炕沿上,手裡拿著塊溼帕子,一點點幫曹頌清理臉上傷口上(的)汙漬。
張嬤嬤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絮絮叨叨道:“明兒我回府找老太爺去,哥兒哪裡吃過這般苦,可不能生生被那幫人給白打了!”
曹頌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嬤嬤別多事,是我與幾個表兄、表弟切磋拳腳呢!窩囊廢才去告狀,我可沒吃虧,好好地教訓了他們一頓呢!”
張嬤嬤還要再說,曹頌高聲喚道:“玉蟬、玉螢,快扶嬤嬤下去喝酒,叫廚房多弄兩盤小菜!”
隨著應答聲,兩個丫鬟從門口進來,雖說是十五、六的妙齡,但是容貌身形實在是上不得檯面。一個胖的,身材粗壯,圓圓的大餅臉;一個瘦的,尖嘴猴腮,嘴角有顆豆大的黑痣。兩人一左一右,架著張嬤嬤出去了。
雖然曹頤是多次見過弟弟這兩個丫鬟的,但是每每見到都仍忍不住皺眉。
曹頌見曹頤皺眉不言語,以為她怪罪自己責打了芳茶,撅著嘴巴道:“實在是她鬧得過分,又指了魏大哥的鼻子罵人,我才惱的。魏大哥和魏二哥是哥哥都敬著的,三姐姐與我都要客氣幾分,哪裡容得她這般囂張!”
曹頤橫了曹頌一眼:“就算她再有不是,這三十板子也重了些。一個弱質女子,哪裡受的這些個?她姓子是傲些,你瞧不上她,姐姐也不強你;只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不要再與她為難。”
曹頌見姐姐對芳茶有迴護之意,心下不滿:“那丫頭都是三姐姐縱的,難道老太君那院子有仙氣,在裡面呆過就有仙氣不成,她竟養成這樣的跋扈姓子!”
曹頤搖了搖頭:“二弟,你是對她存了偏見。她心地是好的,只是壞在一張嘴巴上。這些年,除了香草,就她侍候我最久。小時候,南邊府裡那些媳婦子、婆子想要拿捏我時,都是芳茶替我出頭,我心裡是感激她的。她的姓子實在好強,我勸了幾次都是徒勞。我只好這樣不鹹不淡地對她,也是想保全她,好讓她沒有倚靠,能夠有所收斂。”
曹頌還是不服氣,仍辯白道:“既然為奴為婢,就要曉得自己個兒身份,若是三姐姐早早就敲打敲打她,她也不至於如此呢!”
曹頤嘆了口氣:“她也是可憐人!當初我初進織造府時,因一下子成了小姐,曰曰睡不安穩,就怕一覺醒來,這不過是一場夢。”
“姐姐!”曹頌想到因母親之故,使得姐姐幼年多磨難,臉上多了愧疚之色。
曹頤繼續講道:“晚上睡不著時,我就聽到芳茶在哭。她在人前又不顯,私下裡卻傷心得緊!”
曹頌奇怪:“她有什麼可傷心的,十來歲就做了大丫鬟,先服侍了哥哥,又服侍了姐姐!”
“我也奇怪,問了她幾次,她都不承認自己哭過。後來等到熟識了,她才告訴我,是為了哥哥!哥哥小時候與芳茶感情最好,兩人在老太君院子一塊長大的。自打哥哥會走路、會說話起,就粘著芳茶,要芳茶陪著才肯高興。”曹頤說道。
曹頌點了點頭:“這話倒不假,我好像也隱隱約約地記得有這麼回事。”
曹頤道:“嗯,確實如此。後來我悄悄問過老太君院子裡的姑娘們,芳茶所言不假,這是因為如此,老太君才讓她去照顧哥哥吧!可是,哥哥不知為何,自打那年七月生病痊癒後,就疏遠了芳茶。等到我進府,就將芳茶打發到我這裡了!將心比心,你想想,若是你的小夥伴突然冷淡你,不跟你玩了,你難過不難過?”
曹頌似懂非懂,想了好一會兒:“這芳茶也真是的,就算小時候陪哥哥玩過又如何?奴婢畢竟是奴婢,總要先記得自己的身份。哥哥待她只是尋常,哪裡還要依仗這個?”
曹頤見自己雞同鴨講,與他是說不明白的,暗暗搖頭,懶得再費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