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的人生呢?”小姑娘仰頭逼問,這一刻,她只覺得那高居於大堂主位、叱吒風雲了一輩子的祖父看起來是那樣的迂腐、頑固又可笑,“那我人生的意義又變成了什麼?”
“你沒有人生。”程光耀面無表情,“自然也不會有什麼人生的意義。”
“或者就算是有,那也是盡心侍候好公婆……倘若真不幸早早守寡,那便守著,直到你能為程、沈兩家再換來一塊貞節牌坊!”
“貞節牌坊……貞節牌坊,又是貞節牌坊!”程映雪聞言忽的忍無可忍,她想起她那被婆家生生餓死的阿姐,又想起了百年前那被人活活勒死的新婦。
她只覺那黟縣青雕鏤出來的石質牌坊的每一道縫隙裡都沁著女子的鮮血……而那血味又頂得她幾乎不能呼吸!
為什麼……為什麼世間女子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為什麼她們活了一世,都只為了那塊冷冰冰的貞節牌坊!
“憑什麼女人無論生死都只為了那塊貞節牌坊,憑什麼你們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能隨意決定了我們的去留?!”
小姑娘幾乎是吼著喊出了這句話來,眼眶頓時紅了個透底。
程光耀隨之驟然拔高了聲線“因為這就是命!雲娘。”
“——這就是你身為女子註定的命!是隻要你還在程家一日,便得接受的命!”
“那我離開程家好了!”程映雪撐著地面倏然起身,尺餘寬的小琵琶袖愣生生被她摔出了獵獵風聲,“倘若我身在程家便必須接受這樣的命運,那我就自此離開程家好了!”
“你……你說什麼?!”程光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嘴上花白了的鬍鬚被人氣得不住發抖,“你再說一遍!”
“我說——”小姑娘這時忽然冷靜了下來,“雲娘要與程家斷親。”
“我不願再做程家的人了。”
“雲娘,我看你是瘋了!”程光耀捂著胸口作一派痛心疾首,“你的詩書禮儀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是,我是瘋了。”程映雪面不改色,雙目直視著那高堂上的老者,目光不曾有分毫的遊移,“可這瘋了的人,又豈是隻有我自己一個?”
“祖父,您不讓雲娘經商,究竟是怕雲娘挑戰了您的權威、超脫了您的掌控——”
“還是怕雲娘自此證明,女子,也能不遜於被你們一直以來寄予厚望了的男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