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靖暉一臉凝重:“州府送上來的稅銀為了運送方便,是用的鞘銀。”
顧六爺就更糊塗了。
“何謂鞘銀?”
秦鳶道:“州府押送入京時,要路過高山大河,怕被山賊水盜掠去,就把木頭劈開,中間挖空,將收上來的碎銀都化了澆注在裡面,再用鐵箍箍緊。等到了地方再劈開交銀,軍餉都是這麼送的。”
顧侯爺心中暗暗佩服,小妻子竟然連這個都知道。
岳父大人真是會教女兒。
顧老夫人點頭道:“鳶兒說得甚是,當年老侯爺在時,曾說兵部這樣送了幾萬兩白銀去高麗,一點事沒有。誰都沒想到這筆稅銀一路上過山涉水都沒事,竟然被人在盧溝橋劫了。”
顧六爺恍然大悟:“就是說這銀錠澆灌的時候,打上了州府的印記。”
顧侯爺道:“不然呢,戶部點算登記的時候總要有個憑證。這鑄好的銀錠上有了標識,誰也沒法賴賬,除非把這銀錠熔了重鑄。這次京兆尹府在佛堂底下發現的銀錠,有的還沒有熔,所以被推官認了出來。”
秦鳶笑道:“這也太過於刻意了,要我說,這麼多年,再多的銀子也熔完了。”
顧侯爺看了眼秦鳶。
秦鳶正色道:“只怕這就是擺在那裡給人看的,只不過被我們誤打誤撞給揭開了蓋子。”
屋子裡一陣沉默。
顧老夫人半晌神情凝重道:“鳶兒,你是說,這是旁人給侯府設的局?”
秦鳶頷首道:“娘,我也只是揣測罷了。”
“你詳細說說。”
顧六爺已然覺得腦筋不夠用了,眼巴巴地看著三嫂。
秦鳶清了清嗓子,道:“智光和尚來歷奇怪,這點兒已然明瞭,也難為他們尋了這麼個地方隱藏。侯爺和先太子情誼深厚,定北侯世襲罔替,又素來支援正統,自然不會有人想到賊徒和稅銀會藏在此,這也說得過去。”
眾人點頭。
秦鳶喝了口茶,又道:“只是他們既然費了那麼大的心思,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得了那筆銀子,怎麼又小心翼翼地一直不拿出來用呢?”
環視眾人之後,秦鳶又道:“自從句容寶鈔案之後,寶鈔已然廢止,我大興通用的就只有金銀銅錢了。各地私鑄銅錢,偽造銀子的不在少數,雖然律法嚴苛,抓住了就要杖一百,徒三年,並在當地衙門戴枷一月示眾,全家被連坐戍邊,但朝廷屢次禁止製造私錢,依然於事無補。”
顧侯爺點頭,補充道:“塞北當地就有不少私錢。朝廷嚴令禁止之後,官錢不夠用。且製造官錢的官員和工匠都要中飽私囊,做出來的官錢和私錢一樣缺斤少兩,一樣往裡面灌注鉛錫等物。戶部給我們送來的官錢,摔倒地上就碎了。所以私錢壓根禁不住。那造假銀子的就更多了,看起來都是雪亮的大銀錠子,實則禁不住半點兒火燒。”
顧六爺頭一回聽這個,忍不住問:“三哥,那咱們也在塞北鑄過私錢麼?”
顧侯爺眼睛冷厲地掃過,道:“你說呢?塞北那地方,有人甚至剪了鋁鐵來買賣貨物。”
這句話就把顧六爺搞糊塗了。
看了眼一臉困惑的顧六爺,秦鳶把話題轉了回去,道:“這群盜匪膽大包天,當是亡命之徒,就是從油鍋裡撈銀子也是敢的。錢來的容易,自然是有一個花兩個。當年他們將銀子搶了去,藏個幾年,分批運出去,尋個僻靜之地,熔了標記,就如泥牛入海,查無可查。這麼些年,早就該熔完入了庫,又或者週轉到了市面上,誰見過現熔現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