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間他忽然想起梁渠已經沒了爹,怕是家裡早就斷了糧,下意識摸向懷中,可轉而又面露猶豫。
那裡就有塊燒餅,是他走了十幾裡地,將魚獲帶到城裡多掙了八文錢,才買來給哭鬧得厲害的小兒子嚐鮮。
天都黑了,餅捂在懷裡都沒涼透,轉眼就要拿給別人,說不心疼那是假的。
“爹爹,水哥怎麼不找我玩了?”
“因為水哥的爹爹走了,沒空陪你玩。”
“為什麼走?”
“......”
陳順是陳慶江大兒子,才六歲,平日最愛找梁渠玩耍。
陳慶江想到自己十多歲時,梁渠同自家孩子一般大,也喜歡找自己玩,恍惚間似是人影重疊。
哎......
陳慶江從懷中掏出燒餅,揭開油紙包。
“阿水,快吃吧。”
“陳叔!這?”
梁渠喉結聳動,本以為又是絕路,不料轉眼就出現了生機,他想說些什麼,可濃郁的麥香著實誘人,竟引得他顫抖著雙手自行接了過來。
乾裂的嘴唇溢位鮮血,鐵鏽味混合著麥香油脂香,他一股腦塞進嘴裡。
僅剩不多的唾液被榨了出來,攪拌著燒餅,順進腸胃,梁渠嚥了幾口,有了力氣,趕緊道謝。
“吃吧,吃完趕緊回家,別在門口晃了。”
“唔......”
陳慶江撣了撣褲腿起身離開,心情卻更沉重了些。
現在便如此,等入冬豈不更難?要不和阿娣商量商量,勻幾斤糧?可前陣二寶才看過病,勻得出嗎?
草鞋摩擦著泥路,漸行漸遠。
“呼,真香!”
梁渠吃完最後一口餅,望著陳慶江背影,沒能喊出聲。
近幾年承平無災,一石米約一千文。
陳叔家有五張嘴,一老兩少一妻,一季少說四石米,合計每天三十三文才夠米糧。
春撈秋捕,夏養冬鬥,秋天草豐魚肥陳叔一天收入大致在八十文,聽著還行,實際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