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沒一點好的,長得比女人還要女人,聽說還有心疾,說不準嫁過去沒幾年我就要守寡,才不要嫁給他!”雲羅連皇帝的面子也沒給,弄得眾人頗為尷尬,尤劍南一張老臉漲得通紅,一時辭窮,卻也說不出話來,想了半天最後只得大喊著︰“一個公主大吵大鬧成什麼樣子!還不下去!”
大皇子尤正南連忙上來打圓場︰“妹妹,父皇正在討論國家大事,這件事待會兒再說!你不要在客人面前失了公主的威嚴,會被人笑話的!”
“哼!誰敢笑話我!”雲羅惡狠狠地丟了一句,便氣呼呼地在位置上坐下,表情還有些忿忿的。
二皇子笑眯眯的,一副好脾氣的模樣︰“雲羅,世子可是從大歷來的,見多了柔情似水的姑娘,你可別把他嚇壞了。”
聯姻的提議是大皇子提出來的,二皇子肖正君一直很反對這門聯姻,奈何皇帝和大皇子都是一力促成,讓他有心無處使。
一直靜觀局勢發展的三皇子肖正生眼楮珠子一轉,看著肖天燁道︰“你是從大歷朝來的,聽說你們有京都雙璧,是一雙美麗絕俗的女子,真的那麼漂亮嗎?”
肖天燁猛地抬起眼楮,春水般的雙目有著懾魂的凌厲,但更多的卻是孩童一般的柔軟,最極端的兩種柔和在一起,便成了一個謎。在這宴會上,他的表情始終是淡淡的,並沒有大悲大怒的樣子,唯有當三皇子提到京都雙璧的時候,他的眉頭似是不經意微微一跳。眸子裡終年覆蓋的薄冰輕輕晃動,只一眼便猶如千里冰川,那種摧枯拉朽的寒冷,令得一旁始終關注這裡動靜的凌霄心裡微微異動。
這樣的神情,誰也不知道世子現在在想著什麼。
想起晉王世子臨行前的吩咐,凌霄趕緊笑道︰“是,原先我也以為世上再無超過那兩位的美人,可是今日見到雲羅公主,方知道是我們目光短淺了。”
三皇子哈哈一笑,道︰“世上多是言過其實罷了,普通的庸脂俗粉怎麼比得上雲羅的美貌呢!”
肖天燁手中的酒杯微微轉動了一下,意態慵懶卻譏諷入骨。
二皇子看了一眼肖天燁︰“這也未必吧,貴國實在是太謙虛了。”說著,他拍了拍手,當下便有宮人捧了一卷畫來。
二皇子親自解開畫軸上縛著的紅繩,畫卷徐徐展開,肖天燁隨意地抬起眼楮看了一眼,神思在一瞬間被畫面牢牢吸引住,再移不開半分。
畫捲上桃花盛開如雲霞,桃林之中是兩名衣著華貴的少女。左邊是一位柳眉鳳眼,玉肌雪膚,光燦燦的金步搖綴著點點水鑽,垂向前額,彷彿閃爍在烏雲間的星光,玉色羅裙高系至腰上,長拖到地,鮮艷的裙帶上系著翡翠九龍 和羊脂白玉環,長長的、輕飄飄的帛帶披在雙肩,垂向身後,更映出那瀟灑出塵的婀娜風姿,畫中的她正輕移蓮步,翩翩起舞。右邊桃樹下靜靜站著一位天水碧長裙的少女,身上薄薄的輕紗微微飄起,人比花嬌,清麗入骨,桃花都成了她的光環,明明身在熱鬧凡俗之地,她卻彷彿立在靜謐書齋,分外素雅清麗,不是歐陽暖又是誰?畫中千片萬片花瓣飄飛的夢幻般的美景,合著兩位美人兒,一舞一寫,一動一靜,讓人看得瞠目結舌目不轉楮,完全被迷住了心神。
“嘖嘖,天下間竟然還有這樣的美人。”大皇子尤正南喃喃道,不敢置信地盯著畫中的蓉郡主。
這幅畫描繪了當年大公主賞花宴上的場景,不知為何竟然流傳到了南詔,凌霄笑道︰“這位起舞的美人是已故中山王的女兒蓉郡主。”
大皇子點點頭,目光還是盯著,幾乎十分著迷的模樣︰“如此美人,竟沒有生在南詔。”
大部分南詔人和他一樣,關注的都是舞動的柯蓉,因為她身上恣意的美麗完全釋放了出來,比較起來,清麗文雅的歐陽暖,因為當時年紀尚小,再加上當時又是微微垂頭,神情專注,並未露出全貌,所以並不引人注目。在他們的心裡,雖然若隱若現的蓮花引人遐思,卻終究不如怒放的牡丹吸引人。
世人皆謂牡丹國色天香,肖天燁獨愛蓮花清雅絕俗。歐陽暖清麗冷淡,全無塵垢。那是被困在牢籠內的他,唯一能掬住的一捧陽光。如今,就這麼被猝不及防的被人撕裂,痛徹心扉,這分明是一種不露聲色的試探。肖天燁很快垂下眼楮,目光冷淡,彷彿對畫中人絲毫不感興趣。
二皇子突如其來地笑道︰“大哥喜歡那位跳舞的姑娘嗎?可惜她已經是羅敷有夫了,倒是旁邊的女子尚未出閣,大哥若是喜歡……”
就在這時候,肖天燁突然抬起眼楮盯著二皇子,笑容別有深意,卻遮不住涼寒刺骨的眼神,令人心驚。
一瞬間,二皇子心驚肉跳,遍體生涼,勉強笑著住了口,身子不著痕跡的瑟縮了一下。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肖天燁言笑晏晏,骨子裡卻是個得罪不起的男人。
肖天燁轉眼肅容,道︰“這兩個女子再如何美貌,也比不上雲羅公主高貴端莊。”
這高貴端莊四個字,聽得皇帝尤劍南眼皮一跳,他慌忙乾笑著道︰“朕的這個公主十分任性,還讓世子見笑了。”自覺理虧與人,又怕肖天燁生了退婚之念,他連忙又補了一句,“不過等她嫁了人,也就不會這樣任性了。”
“陛下言重,公主的性子十分爽直。”肖天燁不見半點怒意,笑容涼薄。
尤劍南心中大為滿意,雲羅卻冷笑一聲,別過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