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那亞商人根本不在乎這座海島以及這座海島的人民,他們禁止科西嘉人參與政治,並強硬打壓島上的手工業與商業,以此來逼迫科西嘉人全部投入進農業生產中,為他們偉大富饒的熱那亞城添磚加瓦。
老一輩的科西嘉佃農們都曾說過,在科西嘉地主手下幹活時,他們的地位和豬狗一樣,而在熱那亞人手下幹活時,他們的地位則是豬狗不如。
畢竟,科西嘉地主會將佃農們視作一己私產,就和牛羊一樣,平日就算再多打罵,也不會將其隨意殺死。
而冷血的熱那亞商人根本不在乎這些泥腿子們的死活。交不起稅的佃農被扒光衣服、當眾吊死在市鎮中心,即使屍體腐爛數個月後他的親屬也不敢前去收屍,妻子與女兒則被衛兵們搶走,從此再無音訊,生前的稅賦與債務也直接落到了不滿十二歲的小兒子頭上,限期一年償還。
這樣的故事在過去的科西嘉島甚至都算不上什麼新聞。在這般殘忍的剝削統治之下,科西嘉人從二十年代開始就紛紛揭竿而起,在賈欽託·保利的率領下發起獨立運動。
這項獨立運動也最終在賈欽託·保利的兒子——帕斯誇萊·保利的帶領下達到高潮,父子兩代人用了三十年時間終於使得科西嘉島取得了事實上的獨立與解放。
儘管如今的科西嘉人已經全然不懼熱那亞的威脅,但對於經歷過那段恐怖統治的島民們來說,這份血海深仇,絕對是他們心中永遠也無法忘懷的痛楚。
尤其是此時此刻,那些正在行軍佇列中的科西嘉軍士們,他們中有不少人都是從賈欽託·保利開始,完整追隨了三代科西嘉領導人的軍人。
這些年近半百計程車兵與軍官們已經忘掉了人生中的許多事情,但他們絕對不會忘記,年輕的自己當初為何要冒著血濺故土的風險加入到反抗軍之中:“以牙還牙,以血還血,了結世仇,復我故土”讓熱那亞人溺死在他們自己的血泊裡,這正是科西嘉國防軍在建立之初的唯一目的。
如今,熱那亞城,近在咫尺。...幾乎是同一時間,熱那亞共和國的權力中心——總督宮的大議事廳內。
平日裡,這金碧輝煌、偌大寬敞的議事廳只會在諸如總督換屆、接見大國使臣之類的重大事項時才會啟用。
而現在,大議事廳內人滿為患的場面只說明瞭一件事——熱那亞共和國正在遭受數十年來,甚至是百年以來最大的危機:科西嘉軍的利刃已經戳到了熱那亞城的鼻尖上。
自從科西嘉軍登陸瓦多利多雷之後,熱那亞軍方也在持續關注這支軍隊的行動,畢竟瓦多利多雷距離熱那亞城也不過是三天的路程。
但許多議員和政治評論家都發表言論稱無需對科西嘉蠻子太過上心,這群傲慢的名門子弟依舊保持著三十年前對科西嘉島的刻板印象,認為這樣一支軍隊單純是衝著撒丁王國而去,並且要不了多久就會全軍覆滅在皮埃蒙特。
這樣的言論也很快得到了國內那群腐朽守舊的名門望族的支援,他們並不想因為科西嘉人登陸在利古里亞便驚嚇得雞飛狗跳,那樣既會影響共和國的威望,也會影響到熱那亞港的貿易往來,從而減少流入他們荷包裡的金子。
畢竟商人們是最懂得趨利避害的,一旦熱那亞港開始佈防,那些嗅覺靈敏的商船船長們必然會懷疑熱那亞共和國是否牽扯進了義大利戰爭的動亂之中,如此一來,共和國的貿易收入必然會大幅下滑。
而身為總督的喬瓦尼·巴蒂斯塔·坎比亞索並不支援這一番論調,這位六十歲的老者認為應該警惕逼近共和國本土的任何軍隊,畢竟國土狹小、人丁稀缺的熱那亞本就不以武力見長,而且整個國家的防守重心還都放在海面之上,對陸軍的投資十分稀少。
過去數百年時間裡,熱那亞共和國都更習慣以靈活的外交和強大的海軍保護自身,而不是靠著一支花費高昂且平日無用的陸軍來維護獨立。
不過巴蒂斯塔總督的論調並沒有在之前的議會里得到太多支援。作為一個寡頭政治下的商人共和國,熱那亞共和國的權力基本都掌握在那些貴族豪門以及金融世家手中,雖說熱那亞總督在名義上統治著整個國家,但每屆兩年的短暫任期還是使得總督的權力受到極大約束,許多時候這一職位就是各大家族甚至是其他國家扶持起來的傀儡和代表罷了。
一直到今日黎明時分,當共和國高層得知一支數量未知的軍隊以急行軍的姿態朝著熱那亞城逼近之時,這些安逸已久的富豪與貴族們才兵荒馬亂地湧向了總督宮中。
此刻,不僅是共和國的名門豪族們,就連中產階級小市民們也紛紛派出了他們的代表,數十上百人一同聚在議事廳內討論著接下來的對策:“科西嘉人要打過來了?這如何是好...”
“我不信!科西嘉人本就不可能戰勝撒丁王國的軍隊,他們這種時候怎麼可能還有精力顧及熱那亞,一定是誤報!”
“向西班牙求助吧,卡洛斯三世還欠我們人情!”
“開什麼玩笑,科西嘉人馬上就要把這裡夷為平地了,西班牙人趕得上嗎!”